第13章再整編一個輜重營
濃重的硝煙混合著血腥氣,在通道城南的戰場上久久不散,如同給這座剛剛經曆血火洗禮的小城蒙上了一層悲壯的灰紗。火光搖曳,映照著戰士們疲憊卻堅毅的臉龐,也照亮了堆積如山的繳獲武器和垂頭喪氣的俘虜群。王林站在殘破的城垛上,目光掃過這片慘勝的狼藉,最終停留在被鄭水生和張紅土押解過來的桂軍23團團長周祖明身上。這位不久前還誌得意滿的團長,此刻臉色灰敗,軍裝沾滿泥土,一條手臂裹著滲血的繃帶,眼神裡隻剩下茫然與挫敗。
“押下去,嚴加看管,特彆是團部那些軍官,分開拘押。”王林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視線隨即投向那台被幾名戰士小心翼翼抬著、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軍用無線電收發報機,疲憊的眼底終於燃起一絲灼熱的光芒。聯係中央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老鐘!”王林轉頭,對匆匆跑來的鐘光邦道,“電台!立刻在指揮部旁邊找一間最堅固、最乾燥的屋子安置!派最可靠的戰士守衛,沒有我和參謀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密碼本由你親自保管,務必萬無一失!”他的語氣凝重至極,深知這東西的價值遠超一個團的武器。
“是!營長放心!”鐘光邦重重點頭,臉上也帶著激動。他立刻指揮人手,像護送易碎的珍寶般將電台抬走。
“參謀長,”王林看向身旁同樣滿身硝煙的王光道,後者正凝望著城內臨時救護點傳來的壓抑呻吟聲,“傷亡統計和俘虜清點要快。重傷員……儘最大努力救治,不分敵我。犧牲的同誌……”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登記好姓名、籍貫,暫時……就地妥善安葬,做好標記。”每一筆犧牲,都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明白。”王光道聲音沉重,“初步看,我們犧牲了四十八個好同誌,重傷二十二個,輕傷三十。桂軍那邊,死傷也有三百多,投降的超過八百……這攤子,太大了。”他看著城下黑壓壓蹲著的俘虜群,眉頭緊鎖。
王林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八百多雙眼睛裡,有恐懼,有麻木,也有剛剛被炮火震散的凶悍殘存。再想到城內聽說紅軍又打了勝仗,正蜂擁而來報名參軍的窮苦百姓(已有近百人聚集在縣衙外),一股巨大的壓力瞬間襲來。加上原有的核心部隊,總人數已逼近一千五百!一支龐大的隊伍,卻像一鍋成分複雜、尚未融合的生米。
“不能再拖了。”王林的聲音斬釘截鐵,“原定今夜出發必須推遲,我們至少需要一天來處理這個爛攤子,讓戰士們喘口氣,處理傷口。但整合,是當務之急!明天日落前,必須開拔!目標不變,西進貴州!”
“一天?整編上千人?還要做思想工作?”王光道覺得這近乎不可能。
“必須做到!”王林眼中閃爍著決斷的光芒,“核心思路就一個:精兵簡政,骨架帶肉!我們的核心戰鬥力量——三個步兵連、警衛排、炮排,必須保持純粹和高度機動性、戰鬥力,他們是矛頭!新加入的,無論是轉化的俘虜還是參軍的百姓,統統編入輜重營!”
“輜重營?”王光道眼睛一亮,明白了王林的意圖。
“對!辛苦參謀長兼任輜重營營長!”王林看著王光道,“這個營,平時任務就是運輸物資、看管非戰鬥人員(包括重傷員、未來可能的家屬)、進行高強度、持續的政治思想教育和基礎軍事訓練!非到萬不得已,絕不上第一線戰鬥!把他們從戰鬥序列裡剝離出來,既減輕主戰部隊的拖累,又能慢慢消化改造。”
“好主意!”王光道精神一振,“這樣主戰部隊就能輕裝快進!可……這輜重營近千人,管理、教育、防止嘩變,壓力可不小。”
“所以需要一場火!”王林的目光投向俘虜營,“就在今夜!趁熱打鐵,開訴苦動員大會!周誌明同誌是塊好鋼,讓他帶頭!把階級仇恨的烈火,燒得更旺些!願意跟我們走的,歡迎加入輜重營接受改造。想回家的,發路費,讓他們走!罪大惡極的頑固分子,”王林眼神一冷,“甄彆出來,按政策處理,但要快,要準!”
“明白!”王光道和周誌明(已走過來)同時應道。周誌明臉上帶著一種使命感,他知道自己角色的關鍵。
“至於主戰部隊的補充,”王林繼續部署,“從原有各連和這次戰鬥中表現極其突出的戰士中,抽調四十名政治堅定、軍事過硬、有管理潛力的骨乾,擔任輜重營的班排長。同時,從願意加入的俘虜和新兵中,挑選最精壯、思想最傾向我們的兩百人,補充到三個步兵連,填補通道血戰的損失,保持每個連約160人的滿編戰鬥力。其餘全部歸入輜重營。”
“是!”陳阿海、黃木生、周誌明(作為三連長)齊聲領命。能從新人裡挑好苗子補充戰鬥骨乾,他們求之不得。
“劉根勝,你的炮排是寶貝疙瘩,想辦法把桂軍的炮兵都轉化到你們排,轉化夠,我讓你當炮連連長,抓緊時間熟悉新繳獲的炮和炮彈!”
“鄭水生、張紅土,警衛排、偵察排保持建製,你們是營裡的眼睛和拳頭,需要絕對可靠!”
“是”
“老鐘,你的擔子最重!後勤、醫療、電台、密碼本,還有即將到來的龐大輜重營的物資管理,千頭萬緒!整合繳獲的所有物資,能帶的儘量帶走,尤其是藥品、彈藥、糧食、銀元。在通道縣最後采購一批耐儲存的乾糧、鹽巴、草鞋。騾馬統一調配給輜重營使用。”
“林火旺,就在輜重營任連長!協助你工作,你要配合好參謀長,管理和輜重營。”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達,指揮部再次高速運轉起來。
指揮所外,很快響起了不同於廝殺聲的另一種喧囂。篝火旁,訴苦大會如火如荼。一個原桂軍老兵捶胸頓足,哭訴保長逼死老父;一個剛參軍的年輕佃農,控訴地主奪田霸妻…血淚的控訴點燃了壓抑的怒火,周誌明站在高處,以親身經曆高聲疾呼,將軍閥的腐敗、長官的克扣、打內戰的荒謬與紅軍的理想對比,字字鏗鏘,引起巨大共鳴。“參加紅軍!打土豪分田地!”“跟共產黨走!”的口號聲浪此起彼伏。火光映照著一張張被淚水、憤怒和新生希望衝刷的臉龐。
甄彆登記處排起了長隊。領大洋遣散者寥寥無幾,絕大多數人選擇留下。王光道和抽調來的連排骨乾緊張而有序地進行著初步編組,將六百多人的龐大人群按體力、初步表現劃分成若乾個輜重大隊、中隊,指定臨時負責人(優先選擇有組織能力的早期轉化骨乾或積極的新參軍骨乾),宣講最嚴厲的行軍紀律。
負責登記的鐘光邦和林火旺忙得滿頭大汗。鐘光邦扶了扶用麻繩固定的眼鏡,聲音嘶啞卻清晰:“鄉親們!紅軍歡迎窮苦人!但咱們是去打仗,追趕大部隊,要爬山涉水,要流血拚命!身體弱的、家裡實在離不開的,先緩緩!有力氣、不怕死的青壯,來這邊登記!”
林火旺則拿著個小本子,一邊維持秩序,一邊快速記錄著姓名、年齡、籍貫、特長。他黝黑的臉上帶著笑,不時拍著報名者的肩膀:“好!是條漢子!……會編草鞋?好手藝!咱們隊伍正缺!……扛過活?力氣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