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林英起了個大早,裹緊軍大衣向兔棚走去。
“三對種兔啊……養了快兩個月。”王嬸的哭腔從空籠邊傳來,她枯瘦的手扒著鐵絲網,“大的那隻總愛舔我手背,熱乎乎的,小的……小的還會啃我褲腳,牙尖兒輕輕的,像撓癢。”
林英蹲下去,那隻幸存的母兔“白耳朵”正縮在籠角,粉色的鼻尖微微抽搐,耳朵偶爾一抖,帶起一縷塵灰。
她伸出食指,輕輕撫過母兔耳根,“心跳穩了。”她低聲說,目光掃過母兔腹部未完全褪去的妊娠斑,絨毛下隱約可見胎動的輪廓,“還能配嗎?”
陳默輕輕翻開記錄本,“前日產崽後,進食量恢複到正常的八成,按咱們記的周期表,可在營養充足、溫度穩定的條件下嘗試血配。”他推了推眼鏡,“就是……”
“就是張有財摻的藥渣壞了底子?”林英截斷他的話,指尖在籠底殘留的褐色粉末上碾了碾,帶著一絲黴味,“那批豆渣他動過手腳,我昨兒在灶膛裡翻出半袋黴豆。”
她突然笑了,軍大衣下的玉墜貼著心口發燙,仿佛有微弱的脈動與她心跳共振,“不過死一隻,補十隻。咱們不靠天,靠兔崽自己爭氣。”
王嬸抽了抽鼻子:“英丫頭,你說的是真?”
“真。”林英站起來,風掀起她大衣下擺,露出裡麵彆著的獵刀,刀柄被磨得發亮,“日頭落前,我讓人送五對新種兔來。”她沒說的是,空間裡那三十隻備用種兔正啃著寒潭邊的嫩草,那是最穩當的倉庫。
那寒潭水終年不凍,青草在空間裡長得比外頭快三倍,隻是活物不能久留,超過七日便會萎靡。
日頭落山前,林英調來的木匠已把新棚骨架搭好。
晚飯後,虎子帶著幾個半大孩子搬來氈布,一錘一錘釘牢四角。
風雪漸起時,最後一塊遮布終於封死——當晚,新建聯棚的氈布被釘得嚴嚴實實,林英哈著氣往籠底鋪腐殖土。
那土是從空間百畝地裡篩的,黑得發亮,腳踩上去鬆軟如毯,混著鬆針香,指尖一撚,暖意竟從掌心滲入。
“虎子,把埋管再往下挪三寸。”她頭也不回,聲音在棚內回蕩,“寒潭水要能繞著籠底轉半圈,溫度才能穩在二十度。”
虎子凍得直跺腳,手裡的鐵釺撞在凍土上叮當響:“英姐,這土咋比炕頭還暖?您從山神廟後邊挖的?”
“祖傳的法子。”林英把最後一捧腐殖土拍實,掌心傳來溫潤的觸感,轉身去搗飼料盆。
苜蓿粉撒下去像金粉,在煤油燈下泛著微光;野山藥泥黏糊糊裹著豆渣,最上麵那撮黃綠色粉末是關鍵——促孕草粉,她在空間裡試了半年,才敢用在兔身上。
她用木勺攪了攪,草粉立刻融進水汽裡,散發出淡淡的青草香,像是春山初醒的氣息。
“每頓加半勺,記著。”
陳默抱著煤油燈湊過來:“我按你說的,把產箱裡的棉絮換成了空間的……”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棚外,虎子正舉著鐵釺往牆角戳,沒聽見。
“換成了軟草。”他改口,聲音放輕,“這樣幼崽不容易著涼。”
林英沒接話,她盯著產箱上的溫度計,水銀柱穩穩停在18c,像當年蹲守毒販據點時盯著監控屏。
她搬了個馬紮坐在產箱旁,獵刀擱在腿上,大衣敞著,萬一幼崽太弱,貼身暖著最穩妥。
夜風從縫隙鑽入,吹得燈焰搖曳,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像守夜的哨兵。
第三日午夜,第一聲兔鳴像根細針,紮破了棚裡的寂靜。
“動了。”林英騰地站起來,煤油燈被帶得晃了晃,暖黃的光潑在母兔身上,映出它腹部劇烈起伏的輪廓。
那母兔前爪扒著產箱邊緣,指甲刮在木板上發出“吱吱”聲,粉色的幼崽正從產道往外擠,帶著血膜滑落在溫軟的草墊上。
陳默披著棉襖衝進來,手裡的助產剪還帶著灶上烤過的餘溫,卻被林英按住手腕:“彆碰它,讓它自己來。”
母兔顫抖著,第一隻幼崽滑出來,帶著血汙的小身子剛落地,就掙紮著往母兔腹下拱,發出微弱的“唧唧”聲。
林英抄起溫布,輕輕擦拭母兔腹部——特警學的急救手法,這會兒用來幫母兔排乳,指尖能感受到乳管微微跳動。
第二隻、第三隻……當第六隻幼崽滾出來時,虎子的嘴張得能塞進個凍柿子:“英姐,這哪是下崽?這是往窩裡倒雪團呢!”
天沒亮透,第二隻、第三隻母兔接連發動。
林英的棉襖裡揣著最瘦弱的那隻幼崽,能感覺到它小爪子在懷裡亂蹬,心跳快得像小鼓點。
陳默數到第十九隻時,筆杆在記錄本上戳出個洞:“上回張有財說母兔最多下四隻,這……”
“這才哪兒到哪兒。”林英把最後一隻幼崽放回產箱,母兔立刻低頭舔它,舌頭溫熱而粗糙,像砂紙輕撫,“等這批崽能吃料了,你就知道啥叫‘下崽機器’。”
次日清晨的曬穀場,六隻竹籠被抬上高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