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栓剛掀開門簾就打了個寒顫,臘月的風裹著雪粒子直往褲腿裡鑽,他夾著腿往院角茅房跑,棉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聲。
突然,後山方向傳來一聲低嚎,像被凍硬的破風箱,尾音還帶著細碎的顫。
“姐……”他剛喊出口,第二聲嚎就響了,比第一聲近,還多了幾分沙啞的凶氣。
小栓的腿肚子開始打顫,棉褲襠都被冷風灌透了。
第三聲、第四聲,像滾雪球似的越聚越多,從山梁那端漫過來,像有無數砂紙在刮他耳膜。
“嗷嗚……”
這聲最清晰,帶著刺人的腥氣。
小栓“撲通”坐在雪地上,後臀撞得生疼,卻顧不上哭。
他看見院牆上掛的臘腸在風裡晃,油亮的影子忽長忽短,像極了狼眼裡的綠光。
“小栓!”
林英的聲音像把破冰錐。
她衝出屋門時隻披了件老羊皮襖,獵弓斜背在肩上,短刃的牛皮鞘撞得大腿生疼。
風卷著她的麻花辮抽在臉上,她卻連揉都沒揉,隻盯著後山方向……
狼嚎是順風來的,帶著潮濕的血腥氣,那是狼群捕獵前才會有的氣味。
“多少?”陳默緊跟著跑出來,棉袍下擺還沾著灶灰。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上蒙了層白霧,“我數著至少七聲?”
“十五頭往上。”林英吸了吸鼻子,雪粒子鑽進鼻腔裡,“頭狼是老瘸子,去年咬死過張獵戶的牛犢子。”
她轉身衝進院子,抄起掛在屋簷下的銅鑼,銅槌砸在銅鑼上,“當,當,當……”
響聲驚得半村的狗都叫起來。
李桂蘭扶著門框探出頭,林建國攥著頂門棍從偏房衝出來,林招娣舉著燒火鉗站在灶屋門口,眼眶還紅著……她剛被銅鑼聲從熱被窩裡拽出來。
“關牲口!堵窗縫!”林英的聲音蓋過風聲,“狼衝豬圈來的!誰屋裡有醃肉的,全收進甕裡!”
她解下羊皮襖扔給陳默,露出裡麵緊繃的粗布短打,“去把我爹的獸夾取來,在村口布兩道!”
“你要去哪?”陳默抓住她的手腕,掌心還帶著剛才烤火的餘溫,“後山風大,你一個人……”
“它們走老鷹嘴斷崖。”林英抽回手,從懷裡摸出玉墜攥緊,空間裡的寒潭水立刻漫上心頭,讓她的聲音更冷,“那是下山最近的道,我去截。”
王獵戶扛著獵槍撞開籬笆門,狗皮帽子上落滿雪:“我跟你去!”他腰上還彆著把老獵刀,刀鞘磨得發亮,“我打了四十年狼,知道瘸子頭狼的路數!”
“您守村東!”林英從空間裡摸出三枚黑黢黢的響箭插在雪地裡,“村東頭有李嬸家的羊圈,狼要是繞過來,您就放這箭……”
她劃亮火柴,第一枚響箭“咻“地竄上天,“砰”地炸出紅亮的火光,“聲兒能嚇退半群!”
趙鐵柱披著民兵大衣晃過來,手裡的手電筒亂照:“瞎咋呼啥?隊裡的狼早打絕了……”
他話音未落,又一聲狼嚎貼著地麵滾過來,比剛才近了足有半裡地。
林英彎腰抓起把雪,在掌心團成冰球,她能聞到風裡的鐵腥氣更重了,那是狼舌頭上的血鏽味。
“王伯,您帶獵戶組守村口。”她把短刃往腰裡一彆,“鐵柱哥,你帶民兵守曬穀場。”
“我守啥守?”趙鐵柱把電筒往地上一摔,玻璃罩子碎成星星,“大過年的折騰人,我看你就是想顯能!”
他轉身要走,卻被王獵戶一把拽住後領:“你個龜孫!前年你家娃被狼叼走,要不是老林頭舍命追,你現在連墳頭都沒!”
林英沒理他們,她蹲在小栓麵前,幫他拍掉褲腿上的雪:“怕不怕?”
小栓咬著嘴唇搖頭,可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子。
她掏出塊烤紅薯塞進他手裡:“回屋把門鎖死,等姐敲三聲門再開。”
“姐!”小栓攥緊紅薯,紅薯的熱氣透過粗布帕子滲進手心,“你彆被狼吃了。”
林英笑了,摸了摸他凍紅的耳朵:“狼要是敢吃我,我就把它們的皮扒了給你做圍脖。”
她站起身,轉身時瞥見陳默還站在院門口,懷裡抱著她的羊皮襖,眼鏡片上的白霧散了,露出裡麵燒得滾燙的眼神。
“回去!”她吼了一嗓子,“要是我沒回來……”她指了指柴房角落的紅布包,“把那包硫磺撒在曬穀場,點了火!”
陳默沒動,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風雪裡,這才貓著腰鑽進院外的巨石堆。
石縫裡的雪灌進鞋窠,他卻感覺不到冷,隻盯著老鷹嘴方向……那裡的崖壁在月光下泛著青灰,像頭蹲伏的野獸。
子時的風刮得更猛了,林英貼在斷崖邊的岩縫裡,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往岩縫裡抹了把凍熊油,那是空間寒潭裡存的,帶著老熊的腥臊味,狼聞到同類的氣味會遲疑。
三枚響箭就插在腳邊,鐵蒺藜已經埋進雪下,每顆都帶著倒刺,是她從空間裡翻出的軍用裝備。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