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這一昏,便是三日。
第三天夜裡,陳默守在炕邊的手突然頓住。
他剛用濕棉布擦過她發燙的額頭,指尖卻觸到一道凸起,青藤狀的紋路正從她眉心往鬢角爬,像活物般隨著她的呼吸微微發亮。
他喉結動了動,將棉布重新浸進銅盆,水紋裡倒映出自己泛青的眼窩……
這三日陳默幾乎沒合眼,右腿的傷被柴火灰勉強止住血,此刻正火辣辣地疼,可他不敢挪開半步。
“邪祟入體啊。“王郎中的歎息還在耳邊響。
老中醫捏著胡子直搖頭,三副退燒的藥灌下去,林英的燒反而更燙了,“怕是風窟裡的臟東西跟回來......“
陳默攥緊棉布,指節發白。
他想起那日從風窟衝出來時,林英腰間的玉墜裂了道細紋,此刻正隨著她的脈搏緩緩開合,像在呼吸。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那裂紋,玉墜突然一燙,驚得他縮回手,卻見裂紋裡滲出一線淡青,沿著林英手腕的血管往小臂爬,轉眼就沒進了袖管。
“嗡……“窗紙被夜風吹得輕響。
陳默抬頭,正撞上風啞子的目光。
那聾啞獵戶跪坐在門檻外,雙手沾著泥,在地上反複畫著“回“字,樺樹皮在懷裡鼓鼓囊囊。
他的指甲縫裡全是黑泥,凍得通紅的手背還掛著血痕,也不知是摳地摳的,還是自己抓的。
“啞子哥?“陳默輕聲喚。
風啞子像沒聽見,指尖重重戳進泥裡,“回“字的最後一豎幾乎要戳穿地麵。
院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陳默剛要起身,門簾一掀,老鑽工佝僂著背擠了進來。
這老頭總裹著件看不出顏色的破棉襖,此刻卻少見地沒背他那鏽跡斑斑的礦鎬,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盯著林英腕上的玉墜。
“地脈咬了你一口,也認了你一聲。“他突然開口,聲音像砂紙磨石頭,“這傷,是債,也是契。“
陳默猛地站起,右腿的傷扯得他倒抽冷氣:“您說什麼?“
老鑽工沒理他,踉蹌著湊近炕邊,枯枝般的手指懸在玉墜上方半寸。“百年前我爺爺探礦,在風窟底下見過這紋路。“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笑,“地脈醒了,要找主家呢。“
話音未落,林英突然發出一聲悶哼。
陳默立刻轉身,正看見她睫毛劇烈顫動,額角的青藤紋突然亮得刺眼。
他剛要去摸她的額頭,她卻“騰“地坐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
“英英?“陳默手忙腳亂去扶她,“你醒了?“
林英沒應聲。
她盯著自己的手腕,玉墜的裂紋還在開合,而更讓她心悸的是,她能清晰感知到空間裡的動靜。
百畝土地的翻耕聲不再是悶響,倒像有人在她肋骨下敲鼓。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地,陳默急得去攔:“你燒得厲害......“
“我沒事。“林英掀開他的手,赤著腳踩在地上。
寒意順著腳底竄上來,卻比不過心裡的驚濤。
她幾乎是衝向後院的柴堆,扒開凍得硬邦邦的枯枝,指甲縫裡全是冰碴。
當挖到三尺深時,她的手頓住了,原本埋在凍土下的空間入口石碑,竟自己浮出了地麵。
碑麵的刻痕在月光下泛著青,像活物般緩緩延伸,最終勾連出一幅微型地脈圖。
正中心有個光點在閃爍,林英盯著那光點,突然想起風窟塌陷時的震動,那光點的位置,分明是風窟的舊址。
“怎麼會......“她喃喃自語。
空間一直是她的私藏,可現在,那些刻痕的走向竟和她腕上玉墜的裂紋完全重合。
她試探著從懷裡掏出一株野參,剛要放進空間,卻見參須突然顫了顫,等再取出時,根須上竟纏著細若遊絲的淡青脈絡,像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