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竹進了屋,看到阮蘇葉坐在桌邊悠閒嗑著南瓜子。
比葵花子便宜,是阮母昨天特意買來“招待”這個大胃王女兒的。
阮青竹腳步頓了一下,隨即又迅速低下頭,小聲叫了聲:“爸,媽,二哥二嫂,四弟,梅花……大姐。”
“青竹回來了?快坐快坐。”
阮母客氣招呼著,臉上擠出笑容,又看向兩個外孫:“小胖、小寶,來,姥姥給你們拿糖吃。”
她說著要去開櫃子,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櫃子空空如也。
頓時尷尬地僵在那裡。
阮青竹連忙道:“媽,不用忙,我們吃過了。”
她把一匣子點心跟一匣子糖,放在桌上:“大姐……瘦了好多,也是給姐補一補。”
胡小胖可不管那麼多,他眼睛賊溜溜地轉,一眼就盯上了阮蘇葉麵前那堆金燦燦的南瓜子。
在家裡他是小霸王,想要什麼直接拿。
他幾步竄過去,伸出胖乎乎的手就要抓阮蘇葉剛剝好放在小碟子裡的一小堆瓜子仁:“我要吃這個!”
阮蘇葉眼皮都沒抬,仿佛沒看見那隻胖手。
眼看胡小胖的手就要碰到瓜子仁時——
阮蘇葉動了。
那隻瘦骨嶙峋、看起來連筷子都拿不穩的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了胡小胖伸過來的手腕。
“啊?”胡小胖一愣。
下一秒,在阮青竹的驚呼、阮家其他人的目瞪口呆以及胡小胖自己難以置信的表情中,阮蘇葉手腕隻是輕輕一抖、一提。
胡小胖那少說也有五六十斤的敦實身體,竟然像個輕飄飄的布娃娃一樣,被阮蘇葉單手拎離了地麵!
“哇——!!!”
胡小胖嚇傻了,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嚎,兩條胖腿也在空中胡亂蹬踹。
“小胖!”阮青竹尖叫著撲過去。
阮家其他人:“!!!”
阮父手裡的煙袋鍋子差點掉了。阮母張著嘴,能塞進一個雞蛋。阮建國、阮建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王秀芹下意識捂住了兩個女兒的眼睛。阮梅花更是嚇得往後一縮。
這……這瘦得風一吹就倒的大姐,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單手拎起一個胖小子?!
“大姐!快放下!他還是個孩子!不懂事!”
阮青竹衝到近前,想去掰阮蘇葉的手,卻被阮蘇葉那看似纖細卻紋絲不動的手臂震住,不敢硬來,隻能焦急地喊著,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阮蘇葉拎著哇哇大哭的胡小胖,像拎著個小雞崽兒,還輕輕晃了晃,胡小胖哭得更慘了。
她這才慢悠悠地看向阮青竹,那雙桃花眼清澈得近乎無情:“哦?不懂事?黃土坡上,餓極了的孩子,連草根樹皮都搶著吃,可沒人教他們去搶彆人碗裡最後一口救命糧。搶了,就得挨揍,餓死也沒人管,他胖這樣,等著去生產隊當儲備糧?”
生產隊:“……彆瞎說!”
說完,她手一鬆。
“噗通!”
胡小胖一屁股墩兒摔在地上,懵了兩秒,哭得更大聲了,連滾帶爬地撲進阮青竹懷裡。
院子裡,早就圍滿了聽到動靜的鄰居。趙大媽、李嬸兒、石嬸、張大爺等人都在,還有不少看熱鬨的路人甲乙丙丁。
“哎喲我的天,這阮家老大真有力氣啊!”張大爺咂舌。
“難怪能當清北大學的保安,這身手,嘖嘖。”路人甲驚歎。
“看著瘦,骨頭裡全是勁。”路人乙附和。
“那孩子也是皮,上來就搶人家剝好的瓜子仁。”李嬸兒撇嘴,有點看不慣胡小胖的霸道。
“話也不能這麼說,孩子嘛……”有人想和稀泥。
“孩子?九歲半了!不小了!我看就是欠管教!”趙大媽看得分明,直接定性,“蘇葉丫頭在鄉下遭了多大罪啊,好不容易吃點東西。”
後來的人嘀咕:“不過蘇葉那細胳膊細腿的,真能把青竹兒子拎起來?看著不像啊?”
“嘿,你還彆不信!剛才大夥兒可都看見了。”石嬸立刻作證,眼神瞟向臉色煞白的阮青竹,“有些人啊,看著可憐,說的話,嘖嘖,聽著好像都在怪彆人欺負她孩子,也不想想自己孩子乾了啥?”
她幫阮蘇葉說話倒不是喜歡阮蘇葉,而是她不喜歡阮青竹。
石嬸曾在阮青竹身上吃過兩回虧,小小年紀心眼比藕還多。
作為堂嬸,她還知道阮蘇葉下鄉基本上都是阮青竹促成的,不止是她未婚懷孕這件事,阮老二的工作她也有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