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依依注意到,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剛毅卻帶著幾分滄桑的男人,總是默默地抽著旱煙,目光落在關依依身上,卻又越過她,看向正在裡麵踩著縫紉機的雲姐。
正是莽哥。
書上寫的是真的,莽哥跟雲姐本來是青梅竹馬,但因各種原因彼此誤會,最後八零年下旬,莽哥因雲姐跟人搏鬥,入獄,東城根兒的市場也從此消聲匿跡。
莽哥和雲姐都是很好的人,莽哥守規矩,雲姐手巧心善。
關依依有心幫他們改變命運。
當然,也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畢竟她的生意,現在全係在這小小的黑市裡,係在莽哥提供的這片相對安穩的“屋簷”下。
如今,合作才剛開始,進步雖然不多,但希望的火苗已經點燃。
雲姐踩在縫紉機時,不再是死氣沉沉,偶爾會因莽哥無意間投來的目光而害羞臉紅,有時還會手忙腳亂地藏起剛做好、自己覺得不那麼完美的小衣領。
兩人那笨拙又真實的反應,看得關依依心裡暖洋洋的。
**
阮蘇葉憑著末世鍛煉出的方向感,七拐八繞,終於找到了老槐樹胡同第三個岔口。
果然,一個穿著舊棉襖、眼神警惕的精瘦漢子守在巷子口,好像一尊門神。
阮蘇葉推著車走過去,直截了當:“買點老物件。”
那漢子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學生?他點點頭,側身讓開:“往裡走,第三個門。”
阮蘇葉剛把車推進巷子,一股霸道又溫暖的甜香就強勢地鑽進了她的鼻子。
巷子口不遠處,一個裹著厚棉襖、揣著手的老頭守著個用舊油桶改造的烤爐。
爐膛裡炭火紅亮,爐壁上貼著幾個表皮已經烤得焦黑爆裂、滲出金黃色糖汁的紅薯。
阮蘇葉幾乎是瞬移到了烤爐前:“大爺,烤紅薯怎麼賣?”
老頭抬眼看了看這俊俏得過分的“小夥子”,伸出兩根手指:“大的兩毛,小的一毛五。”
阮蘇葉毫不猶豫地從口袋裡掏出兩毛錢遞過去:“要個大的,要烤得流油的。”
老頭樂嗬嗬地接過錢,用火鉗在爐壁上扒拉了一下,精準地夾出一個表皮焦黑、體型飽滿、掂量著沉甸甸的大紅薯。
他用粗糙的草紙墊著:“喏,這個好,保準流油燙嘴。”
阮蘇葉接過,入手滾燙。
她迫不及待地,也顧不上燙,小心翼翼地掰開。
“哢嚓”一聲輕響,焦脆的外皮裂開,一股更濃鬱、更甜美的白氣“呼”地冒了出來,帶著灼人的熱度。
裡麵橙紅誘人的薯肉,果然已經烤得軟糯流油,蜜色的糖汁順著裂口緩緩流淌。
阮蘇葉深深吸了一口這人間煙火氣,隻覺得靈魂都熨帖了。她對著那流油的、冒著騰騰熱氣的紅薯,啊嗚就是一大口。
軟糯!香甜!綿密!
滾燙的薯肉在口腔裡化開,極致的甜味混合著炭烤的獨特焦香,瞬間占領了所有味蕾,溫暖從口腔一路熨帖到胃裡。
“唔——!”阮蘇葉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阮蘇葉那副“此生足矣”的饕餮模樣,吸引好幾個路過的黑市常客側目,忍不住買上一個。
老頭生意頓時好了不少,看著阮蘇葉,笑得見牙不見眼。
市場裡人頭攢動,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阮蘇葉的目光自動過濾了那些賣舊貨的、賣土產的、賣自製工具的攤位,總是情不自禁地精準掃描著食物相關的信息。
混合著五香粉、花椒和炒貨特有的焦香?她循著香味,三兩口解決掉剩下的紅薯,目光鎖定了角落裡一個略顯擁擠的小攤。
攤主是個看起來年紀很小、甚至有點單薄的姑娘,正手腳麻利地招呼著顧客。
挑了下眉。
這還是個熟人。
是小圓臉~
攤位上擺著幾件樣式簡潔但裁剪看得出很用心的棉布衣服、幾個發卡頭繩,還有幾個竹編簸箕,裡麵分彆盛著炒得油亮噴香的瓜子、碼得整整齊齊的綠豆糕和白糖糕。
綠豆糕是嫩綠色的,方方正正,透著股清涼感;白糖糕則是雪白的,微微蓬鬆,散發著純粹米香和糖香,那香氣,比剛剛吃的烤紅薯更細膩,更勾人饞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