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生不出兒子就是女人最大的原罪。
吳鐵生心裡也活動開了。
他雖然不像爹娘那樣偏心眼偏到胳肢窩,但也渴望有個兒子傳宗接代。
沉吟了一下:“海哥兒既然說了,想必是有些門道。等老三打聽了消息回來,若是真的,咱也去求求娘,看看能不能讓神醫順便給瞧瞧?”
“誒!誒!”袁氏連忙應聲,黑暗中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三房屋裡,吳鐵根媳婦趙氏也在嘀咕:“當家的,娘讓你去打聽那神醫,你可仔細著點,彆被人糊弄了。這銀錢的事兒可說不準……”
吳鐵根翻了個身,悶聲道:“知道了,睡吧。”
他心裡琢磨著明天該去找哪個朋友打聽比較靠譜。
吳家這個小院,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神醫”,暗流湧動,每個人都在打著各自的算盤。
……
翌日。
夜深了,吳家小院靜悄悄的,隻有幾聲蟲鳴偶爾響起。
三房屋裡還亮著微弱的油燈光,柳氏坐在炕邊,手裡拿著針線活,卻半天沒動一針,耳朵一直留意著外麵的動靜。
終於,院門吱呀一聲輕響,接著是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和壓抑的哼唧聲。
柳氏趕緊放下活計,趿拉著鞋出去,果然見丈夫吳鐵根滿身酒氣,東倒西歪地摸進來,差點被門檻絆個跟頭。
“哎呀!怎麼又喝成這樣!”柳氏連忙上前扶住他,壓低聲音埋怨,一股酒氣撲麵而來,熏得她直皺眉。
吳鐵根嘿嘿傻笑,舌頭都大了:“沒……沒事!媳婦兒,我沒喝多!高興!今兒個……辦成大事了!”
柳氏費力地把他攙進屋,讓他癱坐在炕沿上,又去打水給他擦臉:“啥大事能讓你喝成這爛泥樣?讓你去打聽神醫的消息,你倒好,跑去灌貓尿!”
“就是打聽消息嘛!”吳鐵根揮著手,得意洋洋,“我請了幾個好兄弟,在鎮上酒館喝了頓酒!嘿,幾碗黃湯下肚,啥消息問不出來?”
柳氏手上動作一頓,急忙問:“真打聽到了?那龔神醫……”
“真!千真萬確!”吳鐵根一拍胸脯,噴著酒氣道,“確有其人!醫術可是這個!”他翹起大拇指,晃了晃,“神著呢!包治百病!真的!我那兄弟的遠房表舅的連襟,就是他給治好的老寒腿,現在能跑能跳!”
柳氏心裡一提:“那他肯治傻病嗎?啥時候能來?”
“放……放心!”吳鐵根大著舌頭,嘿嘿笑,“都說好了!我兄弟說了,龔神醫正好雲遊到附近了,就這兩日,準到咱們樂川鎮!他幫咱留意著,人一到,立馬就請到咱家來,包在我身上!”
消息打聽到了,還如此順利,甚至連神醫到來的具體時間和請人的事都似乎有了著落。
照理說柳氏該高興,可不知怎的,看著丈夫這副滿口打包票的模樣,她心裡反而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這事兒……是不是太順了點?那神醫聽起來神乎其神,是那麼好請的?
幾個醉漢的酒話,能當真嗎?
她還想再細問幾句,可吳鐵根已經支撐不住,身子一歪,鼾聲大作。
直接醉死過去,怎麼推都推不醒了。
柳氏沒法子,隻得歎口氣,替他脫了鞋,費力地把人搬上炕。
……
第三天一早,輪到大房做早飯。
韋氏拉著個臉,摔摔打打,把粥煮得清湯寡水,窩頭也蒸得硬邦邦的。
吃完飯,就輪到四房黎巧巧收拾碗筷,打掃院子和喂雞喂豬了。
黎巧巧挽起袖子,認命地開始乾活。
她看了眼旁邊無所事事,隻知道咧著嘴傻笑的吳涯,眼珠一轉,故意揚聲指揮道:“鐵牛!彆傻站著!過來,幫我把碗拿到灶房去!”
吳涯心裡門清,立刻進入角色,笨手笨腳地走過來,哆哆嗦嗦地去端那摞碗,結果手一滑,“哐當”一聲,最上麵兩個粗陶碗掉在地上。
幸好沒摔碎,隻是滾了一地灰。
“哎呀!你個傻子!連個碗都拿不好!”黎巧巧立刻叉腰罵道,做足了凶悍小媳婦的樣子,“撿起來!拿到灶房去!慢點走!再摔了看我不揍你!”
吳涯縮著脖子,一副害怕的樣子,慢吞吞地撿起碗,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步一頓地往灶房挪。
那模樣,看得張金花直皺眉,卻也沒說什麼,隻是心裡更堅定了要請神醫的決心。
這時,柳氏過來了,幫著黎巧巧一起收拾。
她瞅了眼周圍,湊近黎巧巧,小聲把昨晚吳鐵根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四弟妹,消息是打聽到了,說是神醫這兩日就能到鎮上,鐵根他朋友答應幫忙請。但是……”
柳氏頓了頓,臉上露出些擔憂:“但是鐵根昨兒喝多了,話也說得不清不楚。這神醫到底咋樣,誰也沒見過。你也先彆抱太大指望,萬一沒那麼神,或是請不來,你也彆太失望,免得心裡難受。”
黎巧巧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這神醫八成有問題,但麵上還是立刻裝出樣子:“真的嗎?謝謝三嫂!謝謝三哥費心!有消息就好,不管成不成,我們都感激不儘!”
她拉著柳氏的手,眼裡甚至逼出了點淚花。
柳氏見她這樣,心裡那點不安更重了,隻得拍拍她的手背,歎了口氣。
另一邊,吳藏海已經收拾妥當。
他今天要返回鎮上學堂。
張金花特意給他裝了小半袋精米,讓他帶去學堂搭著吃,又拿出一件半新的細棉布長衫,讓他換上:“在學堂穿體麵點,彆讓同窗先生看低了。”
吳藏海溫和地道謝:“謝謝奶,讓奶費心了。”他換上乾淨長衫,拎著精米,整個人看起來清秀又體麵,確實有幾分讀書人的樣子。
他走出房門,正好碰上二房的兩個女兒,吳彩霞和吳佩蘭。
兩個小姑娘正穿著滿是補丁的舊衣服,蹲在院子裡幫忙撿柴火,小手凍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