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隻是抬眼看向頭目,方才還帶著點溫順的眼神,此刻冷得像淬了冰,眼底的戾氣毫不掩飾。
那是習武之人久居上位的壓迫感,比官差腰間的刀還要懾人。
不同於在朝堂周旋算計的張鬆白,張鬆青是在泥堆裡摸爬打滾過,真正乾實事的人。他往前一站,氣場全開,強勢且不容冒犯。
領頭的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心裡莫名發慌。
他看著張鬆青清雋卻冷硬的臉,突然想起這人方才一直跟在沈音身邊,看似不顯眼,可其穿著和那眼神裡的狠勁,絕非善茬。
(沈鬆青常年在外辦事,官居二品,但在京城沒什麼人見過,眾人隻知道有個很受皇權器重的張大人)
“你想乾什麼?”領頭的強裝鎮定,手按在了刀柄上。
張鬆青沒答,隻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掃過官差們挎著的糧袋,聲音平淡卻帶著威懾:“官爺糧袋裡的糧食,瞧著所剩無幾了。我們一行五人,再添上,怕是沒等到婺城,諸位就要先餓肚子了。”
旁邊的另一個小官差趕緊湊過來,小聲勸:“頭,他說得對!咱們糧本就不夠,多押人就是多張嘴,到時候交不了差更麻煩!再說這白衣小子看著不好惹,犯不著跟他們較勁……”
領頭的被張鬆青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又想起糧食確實緊張,真要硬押了人,說不定討不到好,還得賠上自己的小命。
亂世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著為了幾個廢人冒險。
他悻悻地收回手,惡狠狠地瞪了張鬆白一眼:“算你們走運!趕緊滾,彆擋老子的道!要是再讓我遇上,可沒這麼好說話!”
說完,他狠狠剜了張鬆青一眼,才翻身上馬,吆喝著官差隊伍往前走。
王主事路過時,雙目含淚地望著張鬆白,滿是同為貶官的淒涼。
直到官差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的儘頭,揚起的塵土漸漸落地,張鬆白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噗通”一聲癱坐在泥地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柳煙兒撲過去扶他,眼淚掉了下來,帶著哭腔抱怨:“老爺!都怪你!當初非要把我納進府裡,說要讓我享清福,如今倒好,跟著你吃儘了苦頭……”
沈音沒理會他們,看向身旁的張鬆青。他眼底的戾氣已經褪去,正低頭幫張漣漪理著被風吹亂的劉海,指尖動作輕柔,仿佛剛才那個威懾官差的人不是他。
沈音挑了挑眉,“方才,多謝。”
且不管這人瘋批,她是個講禮貌的社會好青年,人家幫了忙,道謝是一種基本道德。
張鬆青抬頭,眼裡又染上幾分淺淺的笑意:“嫂嫂不必與我道謝......”說著,他突然湊近,輕聲呢喃,“所有欺負嫂嫂的人,合該去死才對。”
沈音:......
這癲公,還真是走到哪兒都不忘輸出他的瘋批言論。
沈音心裡吐槽,可她此刻卻很明白,流放路上,麻煩遠比她想的要多,張鬆青這“顛公”,藏在溫順下的威懾力,或許是她路上的一道護身符。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肩上扛著活命任務,還得護住張漣漪這個沒依沒靠的小姑娘,自然要學會“物儘其用”——人,也一樣。
隻是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袖口,心裡掠過一絲隱憂:就怕這“用”的過程中,會玩脫。
張鬆青這人,不管是行為還是腦子,都透著一股不受控製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