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尊稱的親密叫法,她是誰?
奧黛麗垂眸,不知該不該問,萬一是尷尬的身份,她也不能怎麼樣。
才升起一丁點兒的浪漫泡沫,立刻被現實無情戳破。
綠眼睛女郎徑直往前走,全然的主人翁架勢。
她嫻熟地介紹各處風景,不時看向前方那道身影。顯然,這番動作並不隻是做給奧黛麗看的。
奧黛麗跟在女郎身後,儘管眼前的巴洛克式建築精美華麗,她也沒興趣觀賞。
還沒走遠的赫爾曼終於開口道:“彆做多餘的事情,卡洛琳。”
奧黛麗悄悄在心裡點頭。
往後多的是參觀的機會,顛簸數天,她好累,現在隻想休息。
“好吧,貴族小姐總是身體脆弱,恕我沒有提前了解,請原諒。”卡洛琳唇角含笑,臉上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
話語裡的冒犯,讓跟在身後的露西皺起眉頭。
儘責的紅發小女仆想提醒小姐,卻見奧黛麗老實地搖頭:“沒關係。”
露西張了張嘴,還是閉上:“……”
卡洛琳:“?”
她皺起眉頭,重新審視眼前的金發蠢妞。
奧黛麗見卡洛琳盯著自己,進一步誠懇道:“往後你就了解我啦,我是有點脆弱,現在還有些餓,卡洛琳小姐,可以給我吃點東西嗎?”
卡洛琳呼出一口氣,臉色有些難看。
身為溫斯頓莊園的高級管家兼赫爾曼的商務助手,從來沒有人讓她負責過填飽彆人肚子的蠢事!
而這個新來的竟敢指使她!還以這種裝模作樣的方式!果然手段高明!
卡洛琳收起輕視,微笑:“可以。”
餐廳裡,奧黛麗換好晚餐服才去用飯。
二樓,卡洛琳注視著露西幫她整理餐巾,布置餐具,足足折騰五六分鐘。
“貴族小姐用餐真講究。”她嗤笑。
身後書房裡,查爾斯正在與赫爾曼核對文件條款。
“卡洛琳,諾曼小姐是我們未來的女主人,或許你該放尊重一些。”查爾斯往下推了推眼鏡,出言提醒。
卡洛琳不以為意,隻看向埋首於文件的赫爾曼。
“冠以貴族頭銜的柔弱小羊羔,能有踏入溫斯頓莊園的資格,都拜她的姓氏所賜。這樣的人,花十萬錫蘭幣買過來已是最高的尊重。”她輕笑,“你也這麼認為吧,赫爾曼?”
查爾斯深覺這話很刺耳,可與赫爾曼在車上說的相媲美。
查爾斯搖頭:“彆帶著有色眼鏡看人,我覺得她是個好姑娘。”
卡洛琳諷笑,還想駁斥,卻對上赫爾曼冰冷的視線。
“卡洛琳,你越界了。”
卡洛琳渾身一凜,下意識辯解:“不,我隻是……”
“作為管家兼助手,合同上明確規定,我的私生活不在你管轄範圍內。”深灰色瞳孔泛著涼意,赫爾曼像座毫無感情的雕像,即便麵對相識已久的工作夥伴,也一樣不留情麵,“再有下次,主動請辭吧。”
卡洛琳如墜冰窖,許久說不出話。
查爾斯投以同情的目光,輕歎一口氣。
過於緊密的關係,總是會讓多情的女郎誤以為有進一步的可能,於是生出無限的遐想。
隻有旁觀者清楚,他們的雇主先生堪比墨菲斯雪山,除了錫蘭貨幣上的女王頭像,沒有異性能博得他的關注。
另一邊,奧黛麗並不知道樓上的風波。
吃飽喝足後,她便端坐在書桌邊開始寫信。
拿起羽毛筆蘸墨水,寫完地名日期,開始問候:我最親愛的伊莎貝爾……
“不,是奧黛麗小姐。”露西出言提點,“即便是信件,也要留心。”
“噢!謝謝你露西!姐姐派你跟著我真是最正確的決定!”奧黛麗悚然一驚,立刻把紙張撕碎,拍拍自己的額頭,“伊莎貝爾!伊莎貝爾!彆露餡了拜托!”
她重新寫下問候,再把自己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地寫了下來。
工整漂亮的花體字足足寫滿三大頁,猶嫌不夠。
露西莞爾:“等過完一個月,那位諾曼小姐興許要派馬車收信。”
奧黛麗臉紅,終於放過信紙。
仔細檢查完內容,沒有可疑的地方,她才封上口子交給露西:“勞煩你幫我郵寄。”
露西將信件投到郵箱裡,沒幾天,卻出現在赫爾曼的書桌上。
書房,查爾斯捏著信封,乾咳兩聲:“願上帝原諒我的卑劣,但為了保證赫爾曼商業帝國的安全,我們必須確認未來的女主人沒有異心。”
做完一整套禱告,他才拆開信封,拎出厚厚的三頁紙。
不過很可惜,如此冗長的內容裡隻有:今天吃了什麼、看了什麼;家裡的人好嗎?家裡的樹好嗎?家裡的狗好嗎?以及對婚禮的暢想,著重期待婚紗上鑲幾顆鑽,頭冠寶石會有多大(最好是藍寶石,與她的眼睛相配)……
讀完整封信,查爾斯反複觀察,最終確信沒有暗語,才遺憾點評:“至少諾曼小姐在審美方麵有自己的見解,值得祝賀。”
赫爾曼嗤笑一聲。
字裡行間全是對金錢的渴望,以及庸俗無趣的日常。這個女人真是……不負他所望。
“寄出去。”赫爾曼擺手,“以後她要再寫類似的信,不要拿到我麵前。”
把精力浪費在這種東西裡,就像那些熱衷談情說愛的男女一樣愚蠢。
當然,奧黛麗不知道自己的文字已經被品鑒過,還貼上“蠢蛋”標簽。
她摸著藍寶石項鏈,一心期待著姐姐收到信件——刻意不記錄落寞的情緒,隻寫下快樂的瞬間,遠方的家人就不會為她擔心。久而久之,自己也隻會記得快樂的事情。
窗外,肯特郡的橡樹蒼翠茂盛。
想必信件送達時,諾曼莊園的金盞菊已經盛放,斯賓塞公爵也將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