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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無聲浮動的聲色,熱鬨震撼的人間勝景,水雲鋪就的永鬆水街,天邊的流雲飛劍,閣樓上又是誰低眉信手彈琵琶……
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的麵龐奪目耀眼。
麵紗滑落,露出他有些怔愣的臉,然而他卻來不及伸手去遮,紺青色的眸子裡隻有殷上輕輕張合的嘴唇——“江遺雪,你喜歡我。”
人群嘈雜,河水潺潺,清脆的馬蹄聲帶著車輪滾過的軲轆聲,商販的叫賣聲裹挾著落葉聲……全都叫他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最明顯的,是他胸腔裡的心跳聲。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輕輕地把他的麵紗重新帶上了。
殷上回頭看了看,跟著她和江遺雪的侍衛正被擠在人群中,左顧右盼地找著人,複對上江遺雪還茫然的眼眸,她又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趁著江遺雪還未反應過來,她一把抓住了江遺雪的手,迅速地在人群中飛奔起來。
這裡的人已經少了許多,她帶著江遺雪在人群中靈活地穿來穿去,手一直緊緊地與他扣在一起。
奔跑的每一步好似都被拉長,再拉長,抬腳,落腳,二人飛揚的衣擺拍打在一起,甚至還能聞到她藏在頭發裡的桂花香……
她抓著他的手好似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直到他輕輕地、輕輕地反握了回去。
直到跑到一處荒僻的無人處,殷上才笑著停下來,利落地甩了甩長發,回過頭來問他:“開心嗎?”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麵紗下的嘴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揚起,紺青色的眼眸裡也盈滿了笑意。
殷上問完,便放開他的手,他下意識的曲了曲手指,似乎要向前追去。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忙克製住,強迫自己把手收回,不自在地垂在身側。
殷上見他不說話,上前一步,複問:“開心嗎?”
她侵略感太強,江遺雪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勉力看向她的眼睛,慢慢地點了點頭。
得到這個答案,她的笑容便更加放肆起來,連連向前,把他逼至牆邊,道:“你為什麼要寫‘上’,”她胸有成竹,穩操勝券,又重複了一遍:“江遺雪,你喜歡我。”
他知道自己決計逃不過了,破罐子破摔道:“是,我……我喜歡你,”說完這一句,他又急急地接下一句:“但你喜歡索千鈺。”
她剛剛說得話他還沒忘記。
誰料殷上笑了笑,說:“騙你的,傻子,”她今夜已經突破了很多界限,此刻又隔著麵紗來摸他的臉,說:“有你在身邊,我怎麼還會喜歡彆人?”
聞言,江遺雪臉色瞬間變紅,眼裡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羞澀,幾不可聞地問了一句:“你、你喜歡我嗎?”
殷上笑著,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是啊,江遺雪,我喜歡你。”
遠處驟然有煙花炸響,頭頂一片極致的絢爛,江遺雪隻覺得自己好似也變成了那一朵上升的煙花,連帶著神魂都在跟著震顫。
……
到璞蘭台門口的時候,兩波回來的人才剛好遇上,周相尋看見殷、江二人,嚷道:“殷上!你去哪了,還以為你丟了呢?”她眼神掃到帶著麵紗的江遺雪道:“你們倆怎麼會在一起?”
殷上道:“等你們的時候碰見了,就一起逛了逛。”
“哦。”她粗枝大葉,沒關注什麼,開心的拿起買回來的一些小玩意,和索千鈺他們去玩了,倒是周垣,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兩人,和她點頭打了個招呼。
二人便一起回院,先到的是江遺雪的院子,殷上便道:“回去罷,好好休息。”
江遺雪一直都有些暈陶陶的,聞言道:“嗯……”往前走了兩步,又好似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對著還未離去的殷上道:“我想吃桂花糯。”
他臉色紅紅,似乎第一次主動說要什麼。
殷上也露出了一個意外的表情,然很快就反應過來,笑著說:“好,我晚上來找你。”
他點了點頭,終於轉身走了,然而在快要進垂花門的時候卻又回了頭,看見殷上還站在原地笑著看他,又像是被燙到似的彆開了視線,忙跑回了房間裡。
見他的背影終於消失,殷上臉上的笑意才慢慢落下,眼神也變得極為幽深,很快也轉身朝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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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今夜,一輪明月如許。
殷上仔細包了一小盒桂花糯,拿在懷裡,像往常一樣翻窗出去。
外間的竹林絲毫未變,月光如水,傾灑人間,殷上踏著滿地竹影參差,熟練的敲響了江遺雪房間的窗欞。
窗戶應聲而開,殷上撐著窗台借力,靈活地翻了過去,無聲落地。
窗又被闔上,殷上把桂花糯遞給他,說:“還熱著呢。”
江遺雪抿唇笑了笑,接過來,指腹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手背,微微瑟縮了一下。
殷上注意到了,捏著盒子不鬆手,輕笑了一下,問:“這麼怕我?”
江遺雪不敢看她,聲音在暗夜中有一種曖昧的沙啞,低聲道:“不是、不是怕你。”
“那是什麼?”殷上不依不饒,把那盒子搶回來,打開,捏起一塊尚還溫熱的桂花糯遞到他唇邊,說:“吃。”
江遺雪伸手去拿,說:“我自己來……”她躲過,惡劣地笑,說:“我喂你,快吃。”
江遺雪無法,麵色變得潮粉,紅唇微張,小心翼翼地咬住那桂花糯的一角,儘力不觸碰到她的指尖。
好在殷上沒再戲弄他,喂完一塊就收回了手,說:“我也想吃。”
他咬著東西,聲音有些含糊,指著那盒子,道:“你吃嘛……”
誰料殷上沒去看那盒子,反而突然朝他湊了過來,他嚇得一下子摒住了呼吸,和她隔著咫尺對望。
混沌的腦子慢慢的運轉起來。
她說的想吃……不會是想吃自己嘴裡的吧……
眼見著他臉頰順著耳朵一起燒起來,殷上才得逞似的笑了笑,起身和他拉開了距離,伸手從盒子裡撚起一塊扔進嘴裡,道:“走了。”
她來來去去倒是利落,隻剩下江遺雪含著那塊如火一般灼人的桂花糯,頗有些幽怨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