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的禦花園,早已褪去料峭寒意,牡丹開得正盛,姚黃魏紫簇擁著亭台水榭,連空氣裡都浸著清甜的花香。內務府的宮人正踩著青石路往來忙碌,鎏金銅盆裡新換的清水養著新鮮荷葉,彩繪瓷盤裡碼著剛從禦膳房端來的精致點心,處處透著熱鬨的籌備氣息——皇上病愈後首次設宴,名為“暖春宴”,既是向百官宣告龍體安康,也是想借這滿園春色,讓風染霜好好鬆快鬆快。
風澈陪著蘇墨站在澄瑞亭外,看著宮人將最後一盞水晶燈掛在亭簷下,忍不住笑道:“父皇這陣仗,倒比往年的上元宴還要用心。”蘇墨指尖拂過亭柱上纏纏繞繞的紫藤花,目光落在不遠處正親自指點宮人擺放花瓶的風染霜身上,輕聲應道:“皇後娘娘這些日子日夜照料陛下,如今陛下好轉,自然想讓娘娘開心。”
兩人正說著,就見皇上穿著一身明黃色常服,緩步走到風染霜身邊。他沒有像往日那般端著帝王的威嚴,反而伸手接過風染霜手裡的青瓷瓶,仔細調整著瓶中芍藥的姿態,低聲道:“這邊的花枝再斜些,襯著窗外的湖景才好看。”風染霜點頭應著,指尖不小心碰到皇上的手背,兩人皆是一頓,而後相視一笑,眼底的溫柔像化開的春水,連周遭的牡丹都似失了幾分顏色。
風澈看得真切,悄悄碰了碰蘇墨的胳膊:“你看父皇那模樣,哪還有半分朝堂上的嚴肅?”蘇墨莞爾,正要開口,卻見內侍總管李德全匆匆走來,躬身道:“太子殿下,蘇大人,陛下與娘娘請二位過去。”
兩人走到近前,皇上剛好將花瓶擺穩,轉頭看向他們時,臉上帶著笑意:“澈兒,蘇墨,過來看看這布置,你們母後總說怕不夠周全。”風染霜嗔了他一眼:“陛下倒是會說,方才是誰對著一朵花調整了半盞茶的功夫?”皇上哈哈一笑,伸手攬住她的腰,語氣帶著寵溺:“為你費心,有什麼不值當的?”
這話讓風染霜耳尖泛紅,她輕輕推開皇上,轉而看向風澈:“澈兒在江南辛苦了,今日定要多吃些點心,禦膳房新做了你愛吃的翡翠糕。”風澈笑著應下,蘇墨則適時開口:“娘娘放心,臣會幫著殿下多留意。”皇上聞言,看了眼蘇墨,又看了眼風澈,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卻沒多言,隻道:“時辰差不多了,百官該到了,我們去前殿等著吧。”
一行人往前殿走,皇上刻意放慢腳步,與風染霜並肩而行,時不時側頭跟她說些悄悄話。風染霜起初還繃著些儀態,可被皇上逗得忍不住笑出聲時,那點拘謹便消散得無影無蹤,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風澈與蘇墨跟在身後,看著兩人的背影,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安心。
暖春宴設在前殿的露台上,憑欄便能望見禦花園的春色。百官按品級入座後,皇上攜風染霜走上主位,李德全高聲唱喏:“暖春宴,開宴!”隨著話音落下,樂師們奏響輕快的樂曲,宮人端著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魚貫而入,宴席正式開始。
酒過三巡,兵部尚書周毅起身舉杯,朗聲道:“陛下龍體安康,實乃社稷之福、萬民之幸!臣恭祝陛下聖體永,康,與皇後娘娘琴瑟和鳴!”百官紛紛起身附和,舉杯朝主位敬賀。皇上笑著端起酒杯,卻沒先飲,而是轉頭看向風染霜,將自己杯中的酒倒了些到她的杯裡:“你身子弱,少喝點,陪朕沾沾喜氣就好。”風染霜點頭,雙手捧著酒杯,與皇上一同飲下。
這一幕落在百官眼中,誰都明白,經過這場大病,皇上對皇後的珍視又深了幾分。從前雖也敬重,卻總隔著層帝王的權衡,如今那份溫情坦蕩,連尋常百姓家的夫妻都未必及得上。
宴席過半,樂師換了支舒緩的曲子,皇上放下酒杯,對風染霜柔聲道:“你前些日子總說想聽聽新製的笛曲,今日讓樂師奏給你聽好不好?”風染霜眼睛一亮,輕聲應道:“好。”皇上當即吩咐李德全傳旨,樂師們很快調整樂器,一支清亮婉轉的笛曲緩緩流淌而出。
風染霜聽得入神,指尖輕輕隨著曲調敲擊著桌麵。皇上坐在一旁,沒有看樂師,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見她嘴角噙著笑,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待笛曲奏完,風染霜轉頭看向皇上,眼中滿是歡喜:“這支曲子真好聽,多謝陛下。”皇上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隻要你喜歡,往後朕讓樂師多製些新曲。”
坐在下首的安王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他原本以為皇上病愈後會更加看重權力,甚至會對太子在江南的功績有所忌憚,可如今看來,皇上滿心都是皇後,對朝堂之事反倒少了些往日的銳利。這樣的局麵,於他而言,不知是好是壞。
風澈將安王的神色變化儘收眼底,不動聲色地與蘇墨交換了個眼神。蘇墨輕輕點頭,示意他放心,暗衛早已盯著安王的動向,絕不會讓他有機會興風作浪。
宴席接近尾聲時,皇上起身走到露台中央,目光掃過百官,聲音沉穩卻帶著暖意:“朕此次大病,多虧了皇後日夜照料,也多虧了太子在江南穩定災情、蘇墨在京中穩住朝局,更離不開諸位卿家的輔佐。”他頓了頓,看向風染霜,語氣愈發柔和:“從前朕總覺得,帝王當以社稷為重,不可沉溺兒女情長。可這次躺在病榻上才明白,若沒有身邊人的牽掛與支撐,這江山社稷,於朕而言,不過是冰冷的基業。”
百官皆是一愣,隨即紛紛躬身:“陛下英明!”風染霜站在皇上身邊,眼中泛起淚光,卻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皇上伸手攬住她的肩,繼續道:“往後,朕不僅要守好這江山,更要護好身邊人。今日設這暖春宴,既是與諸位共享安康之喜,也是想告訴天下人——朕的皇後,值得朕用一生去珍視。”
話音落下,露台上下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風澈看著主位上相攜而立的帝後,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父皇這番話,不僅是對母後的承諾,更是對朝堂的安撫——有這樣重情重義的帝王,這江山,定會愈發安穩。
宴席結束後,百官陸續退去。皇上牽著風染霜的手,沿著禦花園的小徑往寢殿走。月色灑在兩人身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風染霜輕聲道:“陛下今日說的那些話,會不會太逾矩了?”皇上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認真道:“朕說的都是心裡話,何來逾矩?你是朕的皇後,是朕想共度一生的人,讓天下人知道朕對你的心意,有什麼不好?”
風染霜看著皇上眼底的真摯,再也忍不住,眼淚輕輕滑落。皇上伸手為她拭去淚水,語氣帶著心疼:“怎麼還哭了?是朕哪裡說得不對?”風染霜搖搖頭,哽咽道:“沒有,臣妾隻是……隻是太開心了。”皇上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以後,朕會讓你天天都這麼開心。”
兩人相擁著站在月光下,身邊是盛開的牡丹,空氣中滿是花香與溫情。不遠處的廊下,風澈與蘇墨靜靜站著,沒有上前打擾。蘇墨輕聲道:“殿下,這樣的場景,真好。”風澈點頭,目光落在相擁的帝後身上,又轉頭看向蘇墨,眼底滿是溫柔:“是啊,真好。往後我們也會這樣,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蘇墨臉頰微紅,輕輕“嗯”了一聲。夜風拂過,帶著紫藤花的香氣,吹動兩人的衣擺,仿佛在為這美好的承諾祝福。
回到寢殿後,皇上親自為風染霜倒了杯溫水,看著她喝下,才放心地坐在她身邊。風染霜靠在皇上肩頭,輕聲道:“陛下今日在宴席上說的話,想必會讓百官安心不少。”皇上輕撫著她的長發,點頭道:“朕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朕雖看重感情,卻也不會荒廢朝政。江山與你,於朕而言,同等重要。”
風染霜抬頭看向皇上,眼中滿是愛慕:“陛下既有這份心,臣妾便放心了。臣妾會一直在陛下身邊,做陛下最堅實的後盾。”皇上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有你在,朕便無所畏懼。”
夜深了,寢殿內的燭火漸漸暗了下來,兩人相擁而眠,臉上都帶著安穩的笑意。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榻上,為這溫馨的夜晚增添了幾分靜謐與美好。
次日清晨,皇上醒來時,風染霜還在熟睡。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吵醒她,而後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初升的朝陽,心中滿是暖意。李德全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躬身道:“陛下,早朝的時辰快到了。”皇上點頭,輕聲道:“備些清淡的早點,等皇後醒了,讓她趁熱吃。”李德全應下,又道:“太子殿下與蘇大人已在殿外等候。”皇上道:“讓他們進來吧。”
風澈與蘇墨走進殿內,見皇上神色愉悅,便知道他昨夜睡得安穩。風澈躬身道:“父皇早安。”皇上點頭,笑道:“坐吧。今日早朝,主要是商議江南災後重建的事宜,澈兒,你在江南待了那麼久,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
風澈應下,開始詳細闡述自己的計劃。蘇墨在一旁補充,兩人配合默契,將江南災後重建的各項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皇上聽著,不時點頭,眼中滿是欣慰:“你們考慮得很周全,就按這個計劃來辦。蘇墨,京中之事還要勞煩你多費心。”蘇墨躬身道:“臣分內之事,不敢稱勞。”
早朝結束後,皇上沒有像往常那般留在禦書房處理奏折,而是早早地回到寢殿。風染霜已經醒來,正坐在窗邊看書。見皇上回來,她連忙起身:“陛下回來了。”皇上笑著走過去,握住她的手:“今日奏折不多,早點回來陪你。”
兩人並肩坐在窗邊,風染霜為皇上讀著書,皇上則輕輕撫著她的手背,偶爾在她讀到精彩處時,與她討論幾句。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愜意。
午後,皇上帶著風染霜去了禦花園的小廚房。這裡是風染霜偶爾會來親手做些點心的地方,皇上今日特意讓人備好了食材,想陪她一起做些桂花糕。風染霜係上圍裙,拿起麵團揉了起來,皇上站在一旁,笨拙地學著她的樣子,卻不小心將麵粉沾到了臉上。風染霜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伸手為他拭去臉上的麵粉:“陛下還是彆動手了,免得越幫越忙。”
皇上卻不肯放棄,堅持道:“不行,朕要陪你一起做,這樣吃起來才香。”風染霜無奈,隻能耐心地教他。兩人在小廚房裡忙碌著,麵粉飛揚,笑聲不斷,像尋常百姓家的夫妻那般,溫馨而甜蜜。
傍晚時分,桂花糕終於做好了。皇上拿起一塊,小心翼翼地吹涼,遞到風染霜嘴邊:“嘗嘗,看好不好吃。”風染霜咬了一口,香甜軟糯,帶著桂花的清香,她笑著點頭:“好吃,陛下的手藝不錯。”皇上聞言,臉上滿是得意:“那是自然,朕學什麼都快。”
兩人坐在小廚房外的石桌旁,分享著親手做的桂花糕,看著夕陽漸漸落下,將天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風染霜靠在皇上肩頭,輕聲道:“陛下,這樣的日子,臣妾真希望能一直過下去。”皇上緊緊握住她的手,鄭重道:“會的,朕會讓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下去。”
夕陽下,兩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禦花園裡的牡丹依舊盛開,花香彌漫,仿佛在見證著這份跨越了帝王權衡、滿含深情的帝後之愛,也在預示著,這江山社稷,定會在這份溫情與安穩中,走向更加繁榮昌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