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炭窯的青煙,一彎新月掛在天蒙山上空,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沈寄風踩著滿地碎木屑往回走,心中盤算著依衛驍所言,礦上每月要多出的費用。
“有心事?”
“隻是算算賬。”
離開炭場還不到一裡地,側耳傾聽,還能聽見馬叔幾人的說話聲,沈寄風突然頓足腳步。
“回礦場是往這邊走嗎?沒走反吧?”
沈寄風略顯迷茫的大眼,無遮無擋地落入衛驍眼底,如果說第一次見麵,沈寄風在林子裡轉了五圈,可以用剛殺過人緊張慌不擇路解釋,眼下的情景,衛驍百分百斷定,沈寄風是個路癡!
“你不記得路?”衛驍明知故問。
“往東走。”他又貌似好心提醒一句。
沈寄風瞟著眼前方向不一的岔路,伸出食指虛空隨便一戳,“這邊?”
難得,瞎貓也能碰上死耗子。
“嗯。”低沉的聲線在夜色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沈寄風昂著頭,背著手,大搖大擺走在前麵,那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活像一隻巡查領地的大公雞。
大公雞心情好,收起刻意保持的些許冷淡疏離,回到最初兩人相處的樣子,“衛將軍,不讓礦工外出可以,可是沒必要連東西也不允許帶進來吧?”
衛驍頓了頓,側頭看她,“郡主可知,當年我在滇南,最險的不是敵軍來犯,而是營裡混進的細作,一把火就能燒光半座糧草營。”
沈寄風一點就透,杜絕往礦上送東西,也就堵死了作案工具進來的路,退一步說,就算礦上有人不懷好意,沒有工具,想翻也翻不出浪來。
“十人為隊,選個老實本分的當隊長,每日下礦前互相查點。”沈寄風決定按照衛驍的法子執行試試,“至於懲罰,不能照搬軍隊裡的連坐,但若有人包庇違規者,全隊扣兩成工錢——重利之下,他們自會盯緊同伴。”
這話倒是實在,衛驍忍不住彎了彎唇角:“郡主這法子,比軍中的規矩柔和多了。”
“衛將軍,錢老三一個瘸腿的醉鬼都能混進來,這守衛是不是還得再加人手?”
衛驍很想說,除了冬陽,這種花架子守衛,加得再多也沒什麼用,但打人不打臉,他得給郡主留夠顏麵。
“郡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是啊,我一直養著他們啊,好吃好喝的。”
衛驍語塞,“除了養,還有個練字。”
沈寄風恍然大悟,郡主當久了,差點忘了當年爹爹每日都要練兵,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了,礦上的守衛缺練。
“衛將軍。”沈寄風笑得甚是燦爛,“有個不情之請,能否派個校尉過來,幫我練練兵哪。”
“當然沒問題,我還欠著郡主十二天的工錢呢。”衛驍這話帶著幾分戲謔。
沈寄風借坡下驢,仿佛抓住了什麼便宜,立刻追問:“當真?那可說好,不止教守衛列陣,還得教他們怎麼盤查可疑人,怎麼看住礦場四周的林子——這些都算在十二天工錢裡,不許耍賴。”
衛驍看著她眼裡閃爍的狡黠,像偷到肉的小狐狸,不由得低笑出聲:“全依郡主。”
沈寄風當晚給齊王府去信,讓府裡再派三十個侍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