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距離西京銀礦上百裡,郡主,老朽可沒什麼能幫得上您的。”古今把吃剩一半的饅頭重新塞回布袋裡。
沈寄風見古今要走,急忙讓店家打包一份羊肉麵,羊湯和麵條分開放,晚上煮一下即可。
“我想讓巢縣鐵礦幫我鑄一個鐵甕。”
古今停住腳步,回望沈寄風,“郡主為何不直接找陛下?”
“找皇爺爺次數多了,難免會落人口實,說我拿皇權開礦。”
古今眯縫著眼睛,過午的陽光,還是有些曬,“郡主可知,您此刻就是在利用皇權?”
沈寄風被這個老倔頭說得啞口無言。
停頓片刻,沈寄風坦然道:“您這麼說也沒毛病,倘若我不是郡主,西京銀礦的采礦權根本就輪不到我。開放民間采礦權茲事體大,直至今日,朝中依然有一多半朝臣在等著看我的笑話,我的成敗,事關大寧日後的采礦權歸屬。古大人,您覺得這權是放開好,還是不放開好。”
沈寄風明晃晃地詢問古今的立場,是工部的保守派,還是沈寄風的改革派?
古今抽了抽嘴角,半笑不笑,“凡事各有利弊,郡主不必試探我對此事的態度,采礦權歸朝廷,容易監管,也容易滋生貪腐,開放到民間,短時間內能激發礦業發展,充盈國庫,卻也有不可避免的禍端。”
“禍端?”沈寄風挑眉,一花獨放不是春,大寧地大物博,若隻靠著工部的勘察,不知要錯過多少礦脈。
“采礦之利,動人心魄,郡主剛才也說,您若沒有這層身份,這第一隻螃蟹根本輪不到您,那開放之後呢,是不是還是權貴豪強的遊戲?礦山開采,需遵循法度,顧忌山川地貌,若人人逐利而往,濫采濫伐,吃虧的是當地百姓,受難的還是礦工。屆時,監管之難,恐十倍於今日。”
古今和他的名字一樣,古板倔強,說起話來咬文嚼字,沈寄風雖不習慣,卻也把它們聽了進去。
“古大人所言極是,我受教了,所以,您認為不該開放民間采礦權?”
古今銳利的眼睛對上沈寄風的視線,隨即垂下眼皮,“此事自有陛下判斷,老朽不發表意見。”
得,說了等於白說,各打五十大板,主打一個誰都不得罪。
沈寄風無奈,厚著臉皮又問了一句,“那澆築鐵甕的事,您能通融一下嗎?”
古今沒接沈寄風的話,反問道:“郡主既然支持開放民間采礦權,那對於方才老朽所說的禍端,可有什麼法子解決?”
這是一個沈寄風先前從未考慮過的問題,她要西京銀礦的初心是為了銀子,行至今日,她的核心除了完成生死狀之外,仍然不變。可隨著銀礦經營日久,那些往日裡被她忽略的東西,經古今的提醒,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比如,用混汞法煉銀的人命健康問題。
比如,冶煉對周遭水源的破壞。
比如,礦主對礦工的壓榨。
“民間開放,關鍵在一個度的拿捏,朝廷應當輔以嚴苛的律法和強力監察。不過,水至清則無魚,不論多嚴苛的律法,總有人鋌而走險,就如私鹽。法度永遠不能約束所有人,但能製約大多數人就夠了。”
古今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郡主的說法雖不嚴密,但基本的道理講清楚了。
朝堂上,每每提到采礦權的開放問題,就吵成一鍋粥,卻從未吵點上去,袞袞諸公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有見識。
古今滿意地轉過身,往京兆府方向走。
沈寄風小跑著跟在後麵,“古大人,鐵甕的事您考慮考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