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不係之舟的青玉船身劃過最後一片蝴蝶星海。之前凝為鵬形的星雲還在身後流轉，黑洞噴流化作的莊周蝶群繞著船尾飛了三圈，像是在告彆，接著便隨著星海漸漸淡去，隻留下道青金尾跡，在虛空中輕輕顫動。
扶搖子斜倚在舟舷，指尖碰了碰船首的小鯤——金紅小家夥剛從七彩鱗翅的興奮勁裡平複下來，此刻正把腦袋貼在他手心裡，眼睛好奇地盯著前方：那裡沒有星辰，沒有宇宙泡，隻有片“漫無邊際的純白”，像被裹進了溫軟的雲裡，連維度風都變得溫柔，吹在臉上像拂過靈植的絨毛。
“這就是...無何有之鄉？”扶搖子輕聲呢喃，風瞳裡映著純白，沒有之前的銳利，隻剩徹底的平靜。他曾在《逍遙遊》殘卷裡見過記載：“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那時隻當是傳說，直到此刻親身體會，才懂這“無何有”的真諦——沒有維度壁壘，沒有惡念紛爭，連時間都仿佛慢了下來。
小鯤突然興奮地叫了一聲，從他手心跳開，繞著舟身飛了一圈，七彩鱗翅掃過船舷的“不係”二字。刹那間，青玉小舟像是收到了指令，緩緩減速，最後穩穩停泊在純白空間的中央。船身剛停穩，周圍的純白便開始流動，像水墨暈染般，漸漸顯露出輪廓——
先是三間茅屋。不是華麗的宮殿，是用“泛著青光的靈木”搭建的，屋頂鋪著層淡金茅草，草尖還沾著細碎的晨露；屋前有片小小的庭院，院角栽著株“半丈高的混沌青蓮”，花瓣上的日月紋與歸墟的蓮遙相呼應；庭院中央擺著張石桌，三個石凳圍著桌子，桌上還放著三隻青瓷碗，像是早就備好的。
接著是一口古井。在茅屋左側，井口是青石雕琢的，刻著簡單的逍遙鼎紋，井沿上搭著根竹製的釣竿，釣線垂進井裡，卻沒有魚鉤，隻有片小小的蓮瓣當墜子；井水泛著溫潤的銀光，映著純白的天，連波紋都透著寧靜，沒有半點雜質。
“阿澈哥哥！有房子！還有井！”小鯤飛回來，拖著扶搖子的衣袖往茅屋方向拉，七彩鱗翅閃著細碎的光，“你看！還有青蓮！和歸墟的一樣！”
扶搖子笑著起身，剛踏上純白的地麵，就聽到井畔傳來“悠閒的輕響”——是竹竿碰擊井沿的聲音。他抬頭望去，隻見道淡青色的身影正坐在井邊的石墩上，手裡握著釣竿，素色長袍隨風輕輕飄著，周身繞著細小的息風紋，不是彆人，正是林風！
“來了？”林風沒有回頭，聲音裡滿是自在，像早就知道他會來，“這井裡沒有魚，釣的是‘無魚之樂’，要不要試試？”
扶搖子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看著井裡的銀光：“林風前輩，我以為...您會在歸墟的日月裡。”
“日月是形，這裡是心。”林風終於轉過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和之前息風虛影的模樣一模一樣，“歸墟的日月護著江湖，這裡的我，等著你們來喝杯茶——你看，水都燒好了。”
順著他的目光，扶搖子才發現茅屋門口的石階上，放著個小小的泥爐，爐上煮著壺茶，茶香順著風飄過來，是混沌青蓮的清苦，又帶著點太初息風的甜，聞一口就讓人渾身放鬆。
就在這時，庭院裡傳來“掃葉的輕響”——是竹掃帚劃過地麵的聲音。扶搖子轉頭，隻見道金紅身影正站在青蓮旁，手裡握著把竹掃帚，輕輕掃著庭院裡的“虛無一物”，金紅翎羽披風在風裡飄著，左眼的太初息風核心泛著溫和的光，正是青宸！
“青宸尊！”扶搖子瞬間站起來，眼裡滿是驚喜，“您...您也在這裡！”
青宸停下掃帚，對著他點了點頭，聲音依舊沉穩，卻少了之前的威嚴，多了份閒適：“庭裡沒有塵，掃的是‘無塵之地’，掃的是心裡的執念——你看，石凳都擦乾淨了，坐吧。”
他指了指庭院中央的石桌，石凳上果然一塵不染，連石桌上的青瓷碗，都透著乾淨的光。小鯤早就飛過去，繞著青宸的掃帚轉，金紅鱗翅蹭著他的披風，像是在撒嬌，青宸也不惱，隻是輕輕摸了摸它的頭，動作溫柔得像對待自家晚輩。
扶搖子走到石桌旁坐下，看著眼前的兩人——林風還在井畔釣魚，釣線輕輕晃著；青宸繼續掃著庭院，掃帚劃過地麵沒有半點聲音；小鯤在兩人之間來回飛，偶爾停下來聞聞青蓮的花香，偶爾湊到井邊看看釣線，整個畫麵寧靜得像幅會動的畫。
他突然想起之前在不係之舟上的念想，想起《莊子》裡“飽食而遨遊”的自在，忍不住笑出聲，對著兩人問道：“林風前輩，青宸尊，你們說...現在這樣，可得飽食而遨遊乎？”
林風從井畔站起來，手裡還握著釣竿，笑著走過來：“早給你備好了。”
青宸也放下掃帚，走到石桌旁，抬手對著石桌輕輕一拂——刹那間，三隻青瓷碗裡自動盛滿了“淡青色的茶湯”，茶湯裡飄著片小小的蓮瓣，碗沿還冒著熱氣；石桌上還多了幾碟小菜，是用靈植果做的蜜餞，用星塵魚做的魚乾，都是扶搖子之前在歸墟吃過的味道，卻比之前更鮮，更暖。
“江湖已備餐...請！”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眼裡都帶著笑意。
扶搖子拿起青瓷碗，輕輕抿了一口茶湯——清苦裡帶著甜，順著喉嚨滑下去，瞬間傳遍全身，之前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犧牲，都在這口茶裡煙消雲散；他又捏起一塊靈植果蜜餞，放在嘴裡，是混沌青蓮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小鯤也湊過來，青宸給它遞了塊小魚乾，小家夥叼著魚乾，飛到庭院的青蓮上，一邊吃一邊晃尾巴，七彩鱗翅映著蓮光，美得像幅畫。
“這裡...就是我們的歸宿嗎？”扶搖子放下碗，看著眼前的兩人，看著庭院的青蓮，看著井裡的銀光，心裡滿是安寧。
“是歸宿，也是新的開始。”林風喝了口茶，“歸墟的日月還在護著江湖，道種還在生長，佛童和幼蟲他們會守好那裡；我們在這裡，等著偶爾回去看看，也等著其他江湖的朋友來做客——你看，石凳還有很多，碗也有多的。”
青宸點點頭，補充道：“以後想回歸墟，隨時都能回去；想乘不係之舟遨遊，舟也還在。這裡沒有束縛，隻有‘飽食而遨遊’的自在，隻有‘相視而笑，莫逆於心’的朋友。”
扶搖子望著純白的天，望著茅屋、古井、青蓮，突然明白“無何有之鄉”的真正意義——不是沒有任何東西，是沒有多餘的束縛，沒有惡念的紛爭，隻有自己想擁有的一切：想釣魚就有井，想掃葉就有庭，想喝茶就有爐，想朋友就有他們，想江湖就有歸墟的路。
他之前總覺得守護是責任，是負擔，現在才懂，最好的守護，是讓自己先擁有“自在”，才能把自在傳給彆人；最好的歸宿，不是固定的地方，是有想在一起的人，有想做的事，有能回去的江湖。
“那我可要常來蹭飯。”扶搖子笑著說，拿起第二塊蜜餞，“還要跟著前輩們，學‘釣無魚之樂’，學‘拭無塵之地’。”
“隨時歡迎。”林風笑著舉杯，青瓷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
青宸也拿起碗，和他們碰了碰，眼裡帶著難得的輕鬆：“以後的江湖，不用再拚命，隻用慢慢走，慢慢看——你看，小鯤都快把魚乾吃完了。”
幾人朝著小鯤看去，隻見小家夥正抱著最後一塊魚乾，躲在青蓮花瓣下，吃得滿嘴都是，看到他們望過來，還不好意思地把腦袋埋進花瓣裡，惹得三人都笑了起來。
笑聲順著風飄出去，在純白的空間裡回蕩，與茅屋的茶香、古井的銀光、青蓮的花香交織在一起，像首“自在逍遙”的歌。不係之舟還停泊在旁邊，舟身“不係”二字泛著淡青光，像是在守護這份寧靜；遠處的蝴蝶星海雖然已經淡去，卻像是還在呼應這裡的溫暖，將無何有之鄉的光，輕輕傳到九萬裡外的歸墟，傳到每個自在的江湖。
一場關於終極歸宿、老友重逢、自在圓滿的篇章，在青瓷碗的碰撞聲與小鯤的笑聲中，畫上了溫暖而圓滿的**。而“無何有之鄉”的意義，也在這一刻徹底明了：所謂無何有，不是空無一物，是擁有所有“想擁有的”，是放下所有“該放下的”，是和莫逆之交一起，飽食而遨遊，釣無魚之樂，拭無塵之地，把江湖的故事，慢慢講下去，把逍遙的道，輕輕傳下去。
扶搖子拿起青瓷碗，又喝了一口茶湯，看著眼前的林風與青宸，看著庭院裡的小鯤，風瞳裡滿是平靜與幸福。他知道，這不是故事的結束，是新的開始——以後，他可以乘著不係之舟，去歸墟看看江湖，去多元宇宙看看生靈，累了就回到這裡，喝杯茶，聊聊天，釣釣魚，過著“飽食而遨遊”的日子，這才是他想要的逍遙，才是所有守護的最終意義。
茶香還在飄，笑聲還在響，無何有之鄉的光，永遠溫暖，永遠明亮，照亮著老友相聚的庭院，也照亮著九萬裡外，那些還在自在生長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