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不係之舟劃破地球虹橋下的星河,舟尾蕩開的銀白漣漪裡,還沾著熵海新生恒星的暖光。扶搖子斜倚在舟舷,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星塵流水,小鯤蜷在他膝頭,七彩鱗翅隨呼吸輕輕顫動,偶爾抬眼望向前方——那座橫跨星河的赤色虹橋,比上次來時更熱鬨了。
虹橋的石階上爬滿了“星藤”,是之前流民們種下的靈植,現在已開出淡粉的花,花瓣飄落在流水裡,順著星河漂向遠方;兩側的木屋換成了帶星窗的小樓,窗台上擺著逍遙印形狀的燈籠,夜裡該是滿橋的暖光;之前的流民區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片“靈植田”,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人正彎腰除草,笑聲順著風飄到舟上,滿是踏實的煙火氣。
“阿澈哥哥,虹橋變好看啦!”小鯤從扶搖子膝頭躍起,金紅軀體掠過水麵,激起的水花裡映著虹橋的影子,“你看!他們還種了星藤!”
扶搖子笑著點頭,目光落在虹橋中段的漁舟上——那是艘小小的木船,船首坐著個“紮羊角辮的漁童”,穿著洗得發白的短褂,赤著腳晃在水裡,手裡舉著根細竹釣竿,正盯著水麵的浮漂,眉眼間竟有幾分熟悉的輪廓。
不係之舟緩緩靠向漁舟,青玉舟身剛碰到木船,漁童就猛地回頭,黑亮的眼睛裡滿是好奇:“先生!你這船好特彆呀!是用玉做的嗎?”
這一回頭,扶搖子的呼吸突然頓住——漁童的眉眼,像極了當年的阿澈。尤其是摸後腦勺時的小動作,還有笑起來時左邊臉頰的小梨渦,和記憶裡那個跟著他學道紋的少年,幾乎一模一樣。
“小朋友,在釣魚嗎?”扶搖子輕聲開口,聲音放得格外溫和,怕驚擾了這份巧合。
漁童點點頭,又搖搖頭,晃著釣竿說:“釣著玩呢!這河裡沒有魚,但爺爺說,隻要盯著浮漂,就能想起以前的事。先生,你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嗎?我看你身上有星星的味道。”
說著,漁童突然從懷裡掏出片“巴掌大的鱗甲”——是鯤鱗!金紅底色上泛著七彩光,邊緣還留著淡淡的齒痕,顯然是他撿來後一直揣在懷裡,“這個給你!我上次在河邊撿到的,摸起來暖暖的,像有光在裡麵。我總覺得,它該給像先生這樣的故人。”
“故人?”扶搖子接過鯤鱗,指尖傳來熟悉的溫度——這是小鯤之前護星蛋時脫落的鱗甲,沒想到竟輾轉到了漁童手裡。
漁童重重點頭,黑亮的眼睛盯著扶搖子,認真地說:“嗯!我覺得先生像故人,像夢裡見過的人,會陪我看星星,會教我認水裡的倒影。雖然記不清了,但看到先生,我就覺得親切。”
小鯤也湊過來,用鼻尖輕輕碰了碰漁童的手,七彩鱗翅泛著光,像是在確認什麼。漁童被它逗笑,伸手摸了摸小鯤的背:“這是先生的夥伴嗎?好漂亮呀!它的鱗和我給你的好像!”
扶搖子望著漁童的笑臉,突然想起《莊子?外物》裡的話,輕聲開口:“小朋友,你知道嗎?筌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筌。”
漁童眨眨眼,歪著頭問:“筌是什麼呀?是釣竿嗎?”
“差不多。”扶搖子指著漁童手裡的釣竿,又指了指水麵,“筌是用來捕魚的工具,就像你手裡的釣竿,是用來釣魚的。可如果已經得到了魚,就不用再執著於釣竿了——因為我們想要的,從來不是工具本身,是工具幫我們得到的東西。”
說著,他將鯤鱗輕輕放在不係之舟的中央。鱗甲剛碰到青玉舟身,就泛出七彩光,與舟身的“不係”二字共鳴,光紋順著舟身蔓延,最後融入星河的流水裡——之前漁童說“河裡沒有魚”,可此刻流水裡竟泛起淡淡的金紅光,像是有無數尾小魚在遊動,卻又不是真實的魚,是“記憶與傳承的虛影”。
漁童看得眼睛發亮,指著水麵說:“有魚!水裡有魚!先生,你的話我好像懂了——就像我釣的不是魚,是爺爺說的‘以前的事’,釣竿隻是幫我想起來的東西,對不對?”
“對。”扶搖子笑著點頭,心裡滿是欣慰。這就是“得魚忘筌”的真諦——不執著於外在的工具、身份、記憶,隻記得我們真正想要的:是虹橋的煙火氣,是漁童記起的溫暖,是逍遙道裡的自在,是“故人”之間不必言說的羈絆。
這時,虹橋上傳來喊漁童的聲音:“阿澈!回家吃飯啦!”
漁童應了一聲,對著扶搖子揮揮手:“先生,我叫阿澈!爺爺喊我啦,我下次還能見到你嗎?”
“會的。”扶搖子也揮手,看著漁童提著釣竿跳上虹橋,羊角辮在風裡晃著,漸漸融入橋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裡——他知道,這不是結束,是新的開始。阿澈的轉世,不再是跟著他學道紋的少年,而是能在虹橋上自在釣魚的漁童,這才是最好的“得魚”——不是執著於過去的身份,而是擁有當下的自在。
小鯤飛回扶搖子膝頭,用頭輕輕蹭他的手心:“阿澈哥哥,他真的是阿澈對不對?”
“是,也不是。”扶搖子摸著小鯤的鱗翅,目光落在虹橋上,“他是阿澈,卻又不是以前的阿澈。就像這鯤鱗,是你的鱗,卻也成了他的念想——我們不用執著於‘是不是’,隻要知道,他現在很快樂,就夠了。”
不係之舟緩緩駛離漁舟,順著星河往下漂。虹橋上的暖光映在舟身,青玉與赤色交織,像幅流動的畫;漁童阿澈的身影漸漸變小,最後變成虹橋上的個小點,卻依舊能看到他對著舟的方向揮手。
流水裡的金紅虛影還在遊動,順著星河漂向遠方,像是在傳遞這份“得魚忘筌”的溫暖;兩側的星藤花繼續飄落,落在舟上,沾著淡淡的香;遠處的木屋傳來飯菜的香氣,混著人們的笑聲,讓整個虹橋都透著“人間值得”的暖意。
“先生!我會好好保管你的故事!”
漁童的聲音順著風飄來,雖然越來越遠,卻清晰地落在扶搖子心裡。他回頭望了眼虹橋,看到漁童正把釣竿靠在門邊,手裡捧著那片鯤鱗,對著星河的方向微笑——原來,“忘筌”不是忘記,是放下執念後,更好地記住那些真正重要的東西:是相遇的溫暖,是自在的快樂,是江湖裡永遠不變的煙火氣。
小鯤突然指著前方,興奮地叫起來:“阿澈哥哥!你看!水裡有逍遙印紙船!”
順著它指的方向,星河的水麵上漂著無數“赤色紙船”,每個船身上都畫著逍遙印,是孩子們折的,順著水流漂向遠方,像在傳遞虹橋的祝福。不係之舟穿過紙船群,青玉舟身與赤色紙船擦過,沒有碰撞,隻有輕輕的共鳴,像是老朋友打招呼。
扶搖子靠在舟舷,望著漫天紙船,突然覺得心裡格外平靜。這場萬界巡禮,從械佛星的“方生方死”,到熵海的“天均地合”,再到虹橋的“得魚忘筌”,他終於徹底懂了逍遙道的真諦——不是擁有強大的力量,不是執著於守護的身份,是順應自然,是享受當下,是在相遇時珍惜,在離彆時坦然,是“得魚而忘筌”的自在。
不係之舟繼續前行,順著星河漂向維度海的方向。舟尾的銀白漣漪裡,還映著虹橋的暖光,映著漁童阿澈的笑臉,映著漫天的逍遙印紙船;小鯤蜷在扶搖子膝頭,漸漸睡去,七彩鱗翅泛著淡淡的光;扶搖子的指尖還留著鯤鱗的溫度,風瞳裡滿是澄澈的笑意——他知道,這場巡禮沒有結束,還有更多的江湖等著他們去遇見,還有更多的溫暖等著他們去傳遞。
“小鯤,下一站想去哪?”扶搖子輕聲問,指尖拂過舟身的“不係”二字。
小鯤在夢裡輕輕哼了一聲,像是在說“都好”。扶搖子笑著搖頭,任由不係之舟順著星河漂去——無所謂去哪,隻要身邊有小鯤,有這滿船的星光,有這江湖的煙火氣,就是最好的“飽食遨遊”。
虹橋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遠方,隻有漫天的逍遙印紙船還在順著星河漂,像無數顆溫暖的星,照亮著萬界的路;漁童阿澈將鯤鱗掛在窗前,對著星窗微笑,心裡記著那個有星星味道的先生,記著那句“得魚而忘筌”的話——這些記憶,會像星藤一樣,在他心裡慢慢生長,長成未來的溫暖。
一場關於故人與重逢、哲思與自在、煙火與傳承的篇章,在赤色虹橋與青玉小舟的交織中,畫上了溫暖而圓滿的**。而“得魚忘筌”的真諦,也成了這場萬界巡禮最動人的注腳——所謂逍遙,從不是執著於過去的“筌”,是珍惜當下的“魚”,是在相遇時留下溫暖,在離彆後帶著回憶繼續前行,是讓每個江湖,都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煙火氣,讓每個生靈,都能在自在中,記起最珍貴的東西。
不係之舟還在星河中漂著,小鯤的鱗翅還在泛著光,扶搖子的白衣還在風裡飄著——九萬裡外的江湖路,還有很長,還有很多像虹橋這樣的溫暖在等著他們,還有很多像“得魚忘筌”這樣的感悟在等著他們,而他們,會繼續乘著這艘不係之舟,帶著逍遙道的光,帶著滿船的星光,去遇見更多的江湖,更多的故人,更多的溫暖。
星河的流水還在流淌,帶著虹橋的煙火氣,帶著逍遙印紙船的祝福,帶著不係之舟的影子,朝著更遙遠的萬界,緩緩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