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本該是一場更大的災難才對。
一念之差沒有選擇殺死無數黎民,而選擇拯救蒼生百姓的陳暮,此時卻並不在皇宮跟著漢靈帝,他正在一戶人家當中。
“恭喜兄長走出樊籠,又高升一步,可喜可賀。”
陳暮端著酒杯,輕抿一口。
趙琳苦笑道:“此番還多虧子歸奔走,不然的話......”
“這個要謝相衡兄。”
陳暮指了指王鈞,王鈞字相衡。
王鈞微笑不說話,隻是默默舉起了酒杯。
趙琳馬上敬了他一杯,一飲而儘。
作為光祿勳的屬官,按道理來說,趙琳不該被抓走,畢竟他不屬於北軍係統,不是軍隊的人。
但誰讓他沒有後台呢?
天子詔書一下,北軍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被抓去監獄,就隻有劉關張被陳暮救走。
倒不是陳暮不想救,而是係統不同。
找張讓花了一百萬錢才把劉關張救出來,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四人是結拜兄弟,漢朝人講孝道也講義氣,救自己的兄弟無可厚非。
但陳暮跟趙琳沒有什麼明麵上關係,趙琳作為光祿勳的屬官,要救也是劉寬來,他沒有任何資格也沒有話語權。
若是花錢救趙琳,少不得惹人懷疑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一旦倒賣軍械的事情被發現,那不僅劉關張陳四人倒黴,還得加上盧植趙琳以及幾位收賄賂的軍需官。
所以陳暮隻能等到現在,趁著逐漸獲得了天子與張讓的信任,才能讓王鈞把人撈出來。
趙琳也算因禍得福,這次出獄之後,就被劉寬提拔為光祿仆射。
還是六百石。
但實際上趙琳在去北軍之前,隻是個秩三百石的光祿勳佐吏郎中,負責光祿勳係統上下的一些文書傳遞。
被派去北軍中做主簿屬於外出公乾,領了個高配六百石的虛職,打完仗回來依舊是個小郎中。
而升為光祿仆射後,就是實職六百石,隸屬光祿丞的直屬下級,負責光祿勳與其它部門的事物對接,有一些不小的權力。
三人痛飲一杯之後,陳暮放下酒杯,四處環視了一圈。
這裡是趙琳在洛陽外城租的房子,房屋挺寬敞,是個兩進出的宅院,但實際上這裡已經非常靠近最南的和安裡,離內城距離七八公裡之遠,算是洛陽居民的貧民窟,所以租金非常便宜。
趙琳每天去上班,如果不騎馬的話,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就得一個時辰。有點類似於在河北買房子,在首都上班的意思。
很難想象一個官員會住在這種地方。
不過看著院子裡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帶著兩個三四歲的孩子一同玩耍時,陳暮大抵也明白了緣故。
跟當初猜的沒錯,趙琳如今一家七口人,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一個母親一個妻子一對兒女。
趙琳的弟弟今年十六歲了,在外麵找了個活乾,勉強補貼家用。
他的父親在前年關中鬨旱災的時候生病去世,家裡供趙琳讀書就不易,一下斷了經濟來源,生活一下子沒有了著落。
無奈之下,趙琳在守孝時間結束之後,售賣原來微博的家產,舉家來洛陽謀生路,之前也隻是個三百石的小官,俸祿很少,自然隻能住郊區的房子。
趙琳今年實際年齡其實才27歲,但壓在他身上的大山太重,看起來像是30多歲。他的母親才40多歲,但滿頭白發,像是個60多歲的老太太。
之前陳暮其實就來過他家一次,還幫忙接濟過趙琳的家人,老太太認識他,從裡屋把一盆燉肉端出來,是聽說陳暮和王鈞要來,她臨時吩咐媳婦用家裡所有的錢買的。
“伯母。”
“大人。”
看到老太太出來,陳暮和王鈞連忙見禮。
《後漢書》記載,天子,王公,世家,豪傑,長者,有德者,成年人,少數民族頭領,父母叔伯皆稱為大人。
普通人去朋友家見朋友的父母,可以統稱朋友父母為大人,或者稱老伯、伯母都可以。
所以大人這個稱呼也並不是說專指自己的父母或者像清朝那樣是個官都這麼稱呼,在漢朝隻要是比自己年長的人,也可以這麼喊。
老太太慈眉善目,略微局促地說道:“你們坐,你們坐,還有一些菜,招待不周。”
“哪裡哪裡。”
等老太太進去,兩人又坐下。
三個人在一個桌案上用一張大的席子,沒辦法,趙琳家就隻有這一張飯桌。
陳暮看著苦著臉的趙琳,笑著說道:“伯瑜兄,年關將近你有何打算?”
趙琳歎氣道:“還能有何打算,趁著休沐,與我二弟去找些活做吧。這次我被關進獄中,多虧了兄弟接濟,不然的話......唉。”
“洛陽魚龍混雜,也不是個長久之地,伯瑜兄不如將家人遷往青州我兄長治下安定,如此也是為了兄長家人安全考慮。”
陳暮勸說趙琳舉家搬往濟南,其實古代為官,很少會把父母妻兒帶在身邊,畢竟離家太遠了,受不了奔波。
趙琳是沒辦法,家中就這麼幾個人,需要考慮生計問題。
聽到陳暮的勸說,趙琳猶豫不已。他和劉關張陳四人關係已經極好,把家人托付給他們也不錯,而且劉備已經是一地太守,想要贍養自己的家人非常簡單。
但一來老母年歲已大,二來骨肉分離,實在不忍,於是搖搖頭道:“算了,謝過賢弟的好意,母親年紀大了,還是不要奔波為好。”
陳暮笑道:“年關將至,鴻都館放假了,我正好要去濟南找大哥,大哥派人來接我,攏共也不過五六百裡,十餘天的路程,沿途有護衛相送。不過也看伯瑜兄,若是不忍家人分彆,那便算了,我也隻是給個建議。”
“我再考慮考慮吧。”
趙琳沒有直接拒絕,他打算今晚上問問母親和妻子的意見。
王鈞若有所思道:“子歸,不知道玄德那邊還缺不缺人,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整日遊手好閒,原來好不容易幫他弄了個縣尉,他嫌官小不就,我父母為他十分發愁。”
陳暮看向王鈞,王鈞是趙忠的人,不太好挖,隻是他和劉備也欠王鈞不少人情,想了想說道:“青州百廢待興,到處都缺縣令一類的中級官員,隻要相衡兄找趙公活動一下,應該可以調去濟南做縣令。”
王鈞大喜:“那就說定了。”
陳暮微笑不語。
他現在已經處於布局階段,此次去濟南,就是打算開始主持策劃一個情報組織。
雖然古代通信不發達,情報傳遞的有效性和時效性極差。
比如你的間諜探測到某某人準備攻打你,當情報傳遞出去的時候,人家可能已經出發了好幾天,馬上就要抵達你的地盤了,那麼這種情報其實意義不大。
但有些沒意義,不代表所有的情報全都無價值。官渡之戰曹操要不是從許攸那裡得到情報,他能奇襲了烏巢?
所以看待事物不要一味全盤否決,它能夠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