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繡默然不語,他跟沈晨其實也就見過幾次麵,還不知道他的能耐。
但現在見識到了。
居然能夠算到賈詡對他說了劉表的壞話。
沈晨便又繼續說道:“文和先生隻想依附於強者,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未來勢必成大器,所以他必須要讓將軍覺得劉使君靠不住,方能勸將軍投降曹操。”
“我已經與曹操勢不兩立了,他覺得還能勸得動我嗎?何況我殺了曹操的愛將和子侄,他也不會接納我。”
張繡自嘲一笑。
不是他不想投降,實在是曹操不乾人事,他被逼無奈沒有辦法。
沈晨說道:“若曹操在危急時刻呢?袁紹吞並北方在即,將來勢必與曹操一戰,屆時就是將軍投降曹操的最好機會。”
“是嗎?”
張繡狐疑道:“那時他會接納我?”
沈晨笑道:“自然會接納你,不過袁紹和曹操之間,袁紹贏了,那將軍還有得活,到時候再投降袁紹就行。可若是曹操贏了,將軍到時候就彆想活了。”
張繡不解道:“此話怎講?”
沈晨指了指北方,微笑說道:“曹操除掉了袁紹這個最大的對手,雄踞了整個北方,典韋和子侄之仇,不就能報了嗎?屆時夷滅將軍三族,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張繡頓時隻覺得毛骨悚然,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升起。
是了。
曹操如果和袁紹在打的時候,自己去投降他,他肯定會高興地接納。
因為那樣他的力量又多了一份,勝算也多了一分。
可打完之後呢?
再看到他的時候,會不會想起典韋和兒子侄子的仇恨?
到時候夷滅張氏三族,可不就是一句話嗎?
“除非將軍想拿自己性命去賭。”
沈晨又說道:“賭曹操不會在事後殺將軍,那麼將軍就可以聽文和先生的話投降曹操。但彆忘記,將軍一家夷滅三族的時候,可不會牽連到文和先生,畢竟又不是他殺的典韋曹昂曹安民。”
張繡隻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說道:“你又是怎麼覺得,伯父一定會讓我投降曹操?”
“將軍若是不信,將來文和先生必然會不斷規勸將軍遠離劉公而親近曹操。等到袁紹和曹操之間開戰前夕,也是文和先生規勸將軍投降曹操之時。”
沈晨說道:“我不過是好心告訴將軍而已,將軍可以不信,但到時候自見分曉。平日生活中也可以留意,看文和先生是否在貶低劉使君而誇讚曹孟德。若將來有一日他真的勸將軍投降曹操的時候,將軍隻需要記得我今日這句話就行。”
“這樣嗎?”
張繡默然道:“我知道了。”
他其實在心底明白,沈晨在挑撥他跟賈詡的關係。
但明白歸明白,他又能怎麼辦呢?
因為沈晨說的是真話。
那次賈詡跟他說劉表的事情之後,他就心裡隱隱在猜測,賈詡還是想投降曹操。
隻是張繡自己內心深處也十分不安,因此才裝作不知道。
現在沈晨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反而會輕鬆一些,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可是他又不能完全相信沈晨的說法,所以也隻能聽之任之。
到時候再看吧。
看賈詡會不會像沈晨說的那樣,一直勸他投降曹操。
張繡心想。
到了下午,西涼軍回到了宛城。
等到了第二日,得知曹操大軍再次襲來,張繡往安眾穰城方向撤離。
而曹軍再次占領宛城之後,繼續南下追擊。
此刻曹操還不知道,他派去的那支偏師遭遇到了樂進往北麵撤退的殘部,已經得知了樂進死的消息,現在正在飛速向他靠攏,報告此事。
不過目前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他本人則率領著主力已經到了涅陽。
涅陽位於湍水右岸,此河與淯水一樣,發源自伏牛山,在新野與淯水相彙,是一條中小型河流。
而安眾則位於湍水左岸,與涅陽離得非常近,上下遊之間大概隻有二十公裡。
曹操騎在馬背上,舉目眺望遠處,看到在湍水兩岸麥田無數,正是二月底,宿麥將熟的時候,綠油油的麥穗在風中搖曳,遠處村莊升起嫋嫋炊煙。
“報!”
正在此時,斥候來報道:“司空,張繡在湍水左岸橋梁處整頓兵馬,似要與我們決一死戰。”
“哼。”
曹操冷哼道:“昨日他留信於我,說典韋子脩安民他們的屍首已經被他帶走,讓我親自去取,原來是想在這湍水河設伏,對我等半渡而擊。”
曹洪站出來道:“大兄,我為前鋒,必破其軍隊。”
曹操擺擺手,問左右道:“此河尚有其它渡河之處嗎?”
於禁道:“來時我問了當地百姓,涅陽北麵十餘裡處還有一座橋可以過去。”
“嗯。”
曹操點點頭道:“文則,你領三千人馬,從上遊繞過去,我們左右夾擊。”
“唯。”
於禁領命而去。
大軍就繼續順著湍水往下遊去,走了約七八裡,果然看到河麵上有一座橋梁。
在橋梁對麵,有幾座高地起伏的丘陵,不過說是丘陵,還不如說是小山包,最高也就十多丈,也就是二十多米的高度,並不是很險峻。
而在丘陵山下,約有數千西涼軍正在集結列陣,遠遠看過去,人數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隻有三四千人。
“張繡必定在山中設伏。”
曹操指著遠處丘陵道:“我等先不要過河,等於禁渡河之後,再兩路夾擊。”
曹洪看了眼剛剛才離開的於禁,說道:“大兄,於禁繞遠路過去恐怕得一兩個時辰,這麼久不過去,會不會讓他們起疑,直接就走了?”
於禁繞路是從涅陽北麵十多裡處繞過來,而這裡是涅陽南麵七八裡。這樣加起來就差不多有二十多漢裡路,換算一下就是十公裡。
但那是單程,往返得二十公裡,加緊行軍的話,確實要兩到四個小時。
如果在這個時間段他們沒有什麼行動,橋對麵的張繡直接選擇走,或者乾脆把橋梁毀掉的話,那他們似乎好像也隻能乾看著。
曹操一想也是,思索道:“子廉說的有理,那就先派兩千人渡河過去,搶占橋頭,我等佯裝慢慢渡河,拖延時間。”
“明白。”
曹洪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