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禦陣型?
夏侯淵麵露不滿,沉晨的猖狂可是令他極為不適,敵人想要進攻,為什麼自己不能也進攻?
不過郭嘉說得沒錯,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救出夏侯惇。
所以也隻好道:“那就聽令君的。”
郭嘉瞥了他一眼,作為最善於把控人心的謀士,他自然知道夏侯淵心中不高興。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事實上按照郭嘉想來,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放棄夏侯惇,把劉備和沉晨拖垮。
夏侯惇在城裡用小鬥供養大軍,實在沒得吃,就抓老鼠,煮皮革,甚至吃士兵屍體,總歸還能撐個三五月。
而劉備和沉晨這邊的國力卻容不得再拖下去,後方必然已是民不聊生。
曹操的北方雖然也快崩潰,然而畢竟底子厚,咬咬牙再苦一苦百姓,比劉備再多撐個一年半載還是沒什麼問題。
到時候即便是夏侯惇部全軍覆沒,隻要荊州一天不能恢複,沉晨一天奪不回南陽,益州後方就會徹底崩潰,劉備的地盤也將瀕臨瓦解。
這可比為了營救夏侯惇冒險強得太多。
但郭嘉卻不能說。
不提夏侯惇是曹操最信任最喜歡的宗室大將,單說夏侯淵是夏侯惇的從兄弟,也不可能答應。
所以郭嘉也隻能救,並且還得選擇最穩妥的辦法營救。
那麼最穩妥的辦法是什麼呢?
當然是拖住沉晨主力。
隻要沉晨主力在這裡,那麼夏侯惇那邊就能放心撤離了。
想到這裡,郭嘉就對夏侯淵又說道:“將軍且勿急躁,現在要緊的是救出前將軍,等前將軍回來,一切都好說,且容嘉陣前再拖一拖。”
“哦?”
夏侯淵納悶道:“令君有何主意?”
郭嘉臉色凝重道:“我一直有個疑惑,為什麼沉晨會突然多出那麼多援軍出來。這不可能,即便劉備臨時得到消息,立即派黃忠去組織兵馬,他又哪來的那麼多士兵呢?我想去陣前問一問。”
“令君不可。”
夏侯淵忙道:“若是去陣前,恐沉晨痛下殺手。”
“無妨。”郭嘉擺擺手:“當初文若亦在陣前與沉晨交談,他儒學造詣很高,不會如此下作。”
說著他又對身邊童子道:“隨我入陣。”
兩名童子一前一後,就牽著郭嘉的馬匹緩緩前行,郭嘉騎在馬背上,死死抓著馬鞍,不時咳嗽兩聲,上戰場已經極為勉強了。
“師兄,那是什麼意思?”
周不疑看到一個中年儒生騎著白馬緩緩向前,納悶不已。
沉晨看過去,就看到那中年儒生穿著寬大的長袍,外麵套著藍色鶴氅,脖間還係著一條白狐裘,頗有些魏晉時期高門貴族風範。
他的皮膚頗為白皙,雖然眼角和眉間已經長滿皺紋,但不難看出來,年輕時候,此人應該是一位俊俏公子。
中年儒生來到戰陣中央,離沉晨軍相距百米,已經是弓箭能覆蓋的範圍,他卻怡然不懼,騎在馬背上,遠遠地向著沉晨的主帥中央大陣方向,拱手一禮。
“我家先生想請沉大儒陣前一敘。”
一個十多歲的童子匆匆跑來,在二三十米外對著沉晨主帥旗幟下方大喊了一句。
“那些儒生啊。”
沉晨搖搖頭,說道:“總是異想天開,這又是哪路大儒想要說服我。”
“師君不用理會。”
一旁弟子謝暉說道:“此等腐儒,射殺了便是。”
沉晨笑道:“人家陣前過來一敘,如此膽氣,我卻不敢過去,還要射殺,豈不是讓天下人笑我無禮無義?無妨,我過去一趟便是。”
過去看看也沒什麼,以他現在的武力值,大抵也就是隻弱於五虎一線了,張遼甘寧巔峰時期可能跟自己差不多,但現在他們也都老了,自己還正當壯年,遇到張遼他都有自信斬殺,何況一儒生?
說著一催馬,一人緩緩向前靠近過去。
他還是比較謹慎,並未靠近到那儒生身邊,而是相距七八米,離曹軍軍陣大概一百二十米左右,這樣的話就處於百步位置,箭失幾乎很難射到,十分安全。
到了近前,沉晨看著那儒生,拱手說道:“東海沉曉卿!”
“潁川郭奉孝。”
郭嘉亦是低頭拱手回了一禮。
郭嘉?
沉晨頗為意外,這家夥居然還沒死?
看來自己又間接改變了曆史進場,讓郭嘉沒有去塞北。
不過這些年也沒聽說郭嘉有什麼消息,隻在數年前聽說曹操自稱魏公時郭嘉為尚書令。
大抵也是因為身體不好,一直深居簡出,所以存在感才如此低吧。
沉晨心裡想著。
等郭嘉見完禮,沉晨便又道:“郭令君大名,如雷貫耳,不知來到陣前,麵對兩軍將士,有何高論?”
郭嘉笑道:“我經義不如文若,更不如景興公,連他們都辯不過將軍,我又如何能為之?”
“哦?”
沉晨不解道:“既是如此,那又為何邀我陣前一敘呢?”
郭嘉想了想道:“嘉有一事不明,還請將軍解惑。”
“請說。”
沉晨伸手示意。
郭嘉就又道:“不知道將軍能博弈否?”
博弈在古代並不是較量的意思,而是邀請下圍棋的意思。
《論語·陽貨》——不有博弈者乎?
春秋時期就有圍棋記載,至漢末對弈之風日濃,曹操也喜歡下圍棋,到魏晉南北朝時期,逐漸風靡全國,據說南梁家家戶戶有棋盤,連村童稚子都會手談幾步,圍棋之風可謂絕頂。
沉晨其實不精研圍棋,喜歡下他自己發明的象棋居多,不過也不是完全不會,於是點點頭道:“可。”
郭嘉就在童子的攙扶下下馬,另外一個童子手裡抱著一張席子,他把席子鋪在兩人中央的地上,然後撒丫子回頭往自己家軍陣跑去,過了一會兒又抱著棋盤和棋子過來。
攙扶郭嘉的那名童子把郭嘉扶到席子上之後,等郭嘉盤膝坐下之後,也撒丫子跑回自己軍陣裡,抱著一個香爐,一壺茶兩個茶杯過來,將東西擺在席上。
沉晨撇撇嘴。
這幫儒生真是,一堆臭毛病。
特彆是魏晉時期,什麼建安七子,竹林七賢,說好聽點是魏晉風骨,說難聽點就是故作高雅。
明明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他們卻自比神仙隻顧著自己逍遙快活。
這跟後世有不少人向往所謂民國風華的人一樣,隻看到了上層人紙醉金迷,卻看不到底層百姓過得有多艱苦。
相比於那幫人,沉晨更欣賞陶淵明那種自耕自樂的態度。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總歸是比這幫依靠家族勢力壓榨著百姓,然後用民脂民膏讓自己過著奢華生活的腐儒強得多。
不過他也沒說什麼,郭嘉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他開心就好。
等童子擺好了席子,放好了棋盤,置好了香爐,又給兩個杯子添上茶水之後,郭嘉才伸手道:“請!”
沉晨就翻身下馬,一身鎧甲嘎吱作響,走到席邊,卻不盤膝坐下,而是半蹲著。
這是他在軍中養成的習慣,一旦遇到突發狀況,他可以彈腿就起來,立即上馬後撤,不像盤膝坐著還需要手部支撐才能起身。
郭嘉看到他的謹慎也隻是笑笑,對沉晨說道:“素聞將軍乃是天下有名的大儒,我也拜讀過《諸子言》《沉氏經》,天下之事就交由天下之人,我們今日便以江山為棋局,社稷為棋盤,好好對弈一把。”
“令君倒是好氣魄,這是打算以天下人為棋子嗎?”
沉晨反問道。
郭嘉認真地看著他,說道:“若是彆人,肯定不行。但既是將軍,那自然有資格以國為棋盤,天下人為棋子。”
“好,不過我有言在先,我的棋術並不高明,若是令君想要一盤精彩的對局,那就錯了。”
沉晨把話先擺著,他確實不怎麼研究圍棋,隻是諸葛亮也喜歡下棋,所以以前跟他學過一段時間,雖然有一定水平,但跟頂尖高手之間還是有很大差距。
“無妨。”
郭嘉擺上四個座子,然後伸手道:“就不猜先了,將軍先行。”
古代圍棋沒有取消座子,誰先手誰占便宜。
沉晨也沒有客氣,把白棋簍放到了自己這一邊,說道:“那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