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顧城淵還對白佑所說的先好生休息不太在意,心想不就是熬到子時……
可他沒想到白佑的意思是每天都熬到子時。
說來也怪,一連三天子時前去那塊空地都沒有發現明顯的邪氣,顧城淵簡直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對此白佑沉思後認為那隻邪物已經開了靈智,上次交手恐怕已經認得他們,故意藏匿了氣息,這樣一來自然就尋不見蹤跡。
兩人無奈之下隻好暫時先停了行動,打算過兩日隱匿氣息後再去查看一番。
這幾日蕭程肆半夜常常夢魘,臉色也愈來愈差,白佑以為是那夜的邪氣沒有完全清除,診斷一番下來發現他似乎是純純被夢魘嚇成這樣的。
顧城淵見此忍不住沒好氣道:“能被噩夢嚇成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榻上的蕭程肆輕輕咳嗽兩聲,白佑指尖掐了一道清心辟邪的法術,浸入他的眉間:“若夢魘實在可怖,就在睡前多念幾遍清心咒。”
“……多謝師尊。”
白佑寬慰般輕輕拍了拍他的心口,隨後站起身,將顧城淵和自己的氣息匿去:“還有三刻便到子時,若是匿了氣息邪物還是藏的那麼深,就要另尋辦法了。”
聽他說還有彆的法子,顧城淵心中嘀咕為什麼不直接用,還這麼費時間去碰運氣。
“若這次依然碰壁,師尊還有什麼辦法?”
白佑淡淡道:“將它轟出來。”
顧城淵:“……”
好彪悍的法子,怪不得要放在最後用。
見白佑已經走出房門,顧城淵趕緊起身跟了上去。
……
修行之人若是將靈氣掩去,表麵上看起來就與常人無異,而怨鬼一類的邪物一般六根不再靈敏,通常都是靠那層靈氣來感知,當白佑將兩人的氣息隱去之後,那隻邪物大概率隻會將他們當成普通人。
雖然隻是猜測,但看著樹林裡重新彌漫的白霧,白佑便知道自己應當是猜對了。
顧城淵緊緊盯著那層霧氣,奇怪道:“我記得這片樹林子裡沒有湖泊之類的水體啊,怎麼會起這麼濃的霧?”
白佑走在前方,伸手撥開麵前的枯枝:“這自然不是普通的霧氣。”
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他轉頭與身後的顧城淵道:“你小心些,那邪物會捏造心魘幻境,若是待會看到什麼景象,不要陷進去。”
少年聞言認真地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在迷霧中徐行,白霧漸漸濃的化不開。
昔日裡隻需走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到達的空地,今日不知怎的,走了許久都不曾尋到。顧城淵瞧著前方快要與白霧融為一體的身影,莫名的心慌。
他忍不住抬腳想走快一些,想要追上那道影子。可無論他如何提速,如何去追,始終都追不上。
“師尊……”
見追不上,顧城淵停下來朝著他喊了一聲,想讓他停下等一等自己,可那道身影卻不曾停止,反而徹底隱沒進一片白茫裡。
“……”
眼前忽然一黑。
等光線再次闖入眼簾時,麵前的景象已經換成了漆黑破敗的街巷。
顧城淵微微睜眼。
這裡是……魔界?
他四下望著,片刻後認出了眼前場景。
這是魔界的小巷,顧城淵依稀記得自己幼年時常常在牆角度過,再複抬眼望去,果然看見了前方漆黑臟汙的牆角邊裡蜷縮著一團小小人影。
在他身邊還圍著幾位年齡尚小的魔孩。
“……”
顧城淵知道他們為何在這裡。
在魔界,所有的魔也要分階,魔族善鬥,以武力為尊,像他這樣的弱魔隻配給上層大人們做雜活。
圍在周圍的那些魔孩也同他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至少還有親人。
而那群孩子之所以要凶神惡煞地圍著他,是因為顧城淵那時早就餓的頭暈眼花,仗著自己扛揍便乾脆做起了生意。
用一個粗麵饅頭就能將他當沙袋打的生意。
一隻帶泥的手掌重重地落到那小人的臉上,頰邊立馬浮起紅腫的掌印。
那群魔泄憤似的朝他身上儘數招呼。
遠處的顧城淵側過臉不願意再看。
他知道這裡是先前白佑所說的心魘幻境。
心魘……
顧城淵有一瞬間的疑惑,這群魔雖然打的他很疼,但這樣的打他幼時挨的也不少,他的心魘為何會是這個?
但很快他便想起來了。
“……你個沒娘的賤魔。”為首的孩子年齡稍大一些,他扯著幼時顧城淵的頭發,笑嘻嘻地說,“你以後都要一個人了,你打算如何,天天挨打嗎,就為了我們施舍你一個饅頭?”
是了。
顧城淵想起來了。
那年上層的大人們四處抓尋低階魔族去前線撞破立於人魔交界處的結界,說的再通俗一些就是去送死,而他的娘親就是在那時不見了蹤影。
直到結界被那些低階魔族的屍首壘出一條通往外界的血路,他的娘親也沒有回來。
“……我有娘親。”小顧城淵抬起眼睛,死死盯著那個人,“你們要打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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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想說一些狠話,可他還沒說出口就被狠踹一腳,他蜷縮著身子,隻覺得五臟六腑都被踹移了位。
“怎麼還不讓人說話了呀?”
“我聽上麵的大人們說,前一批結界前線的魔沒一個活著回來的。”
“我記得你娘也去了吧?”
“像你這麼弱的魔,除了你娘還會有誰能正眼瞧你一眼?”
“哈哈哈哈哈……”
那小小的身影越蜷越緊,試圖蜷起來就能摒掉那些話,可浸了毒的字句依舊一寸寸碾碎他的脊骨。
“我……娘親一定還活著。”
他喃喃道。
周圍的人卻嗤笑:“做什麼夢呢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