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佑知道,委屈這種情緒很危險,自打接任宗主以來他就不曾表露過,心底的情緒借著酒勁溢出隻是一瞬間的事,待他走上幾步,就已經恢複平靜。
隻是眼眶有些濕紅罷了。
不過他此時醉了酒,就算是紅著眼尾也瞧不出異樣。
轉過小道,見顧城淵正抱著瓷壺等他,白佑腳步一頓,不動聲色地抬手將臉上的濕痕拭乾。
顧城淵聽見動靜,見白佑這般還道是他頭暈。
“師尊快些回望月閣把湯喝了,涼了效果就不好了。”
白佑微微抬頭,注視著麵前的人,然後皺起眉。
魔族就是容易長個子,這才過了多久,這人好像又長高了不少。
先前還不覺得,此刻一看,竟然已經比他高了一個腦袋。
少年走近,頭頂頓時壓下一片陰影,帶著熱度的氣息傳過來,白佑這才驚覺已經過去了太多年,連顧城淵都比他高出那麼多,自己早就不是能隨意表露情緒的人了。
“……”
白佑不再看他,眼睫垂下來,伸手拿過顧城淵手裡的瓷壺。
“我現在喝。”
說罷他就掀開壺封,仰頭灌了起來。
氣勢十分豪邁,不知道地還以為喝的是什麼烈酒。
顧城淵愣了一下,沒攔著他。
想來先前沈墨時那老頭應該也不會說什麼好話,想都不用想,白佑肯定又生了悶氣。
生氣……
顧城淵看著白佑微微顫動的睫毛,暗自笑了。
喝湯泄氣總好過拿自己泄氣。
那瓷壺不大,照白佑那麼喝幾口就能喝乾淨,一壺見底,白佑停下來,顧城淵笑道:“……能把醒酒湯喝出酒的氣勢,師尊還是第一個。”
白佑抬眼看他:“你今天在裡邊加了什麼,怎麼是甜的?”
“去年師尊不是嫌藥味太重,我加了些紅棗和蜜糖,中和了一些藥材的苦味。”顧城淵道,“怎麼樣,這次是不是好喝一點了?”
“嗯。”
顧城淵眼睛一亮,語氣歡快:“是嗎,那我明年再給師尊熬。”
“……”
白佑看著顧城淵抱著瓷壺在那笑,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
也許隻有顧城淵能這樣沒有緣由的肆意開心,白佑不明白,但心裡卻隱隱有些羨慕。
說到底這麼多年來,顧城淵偶爾跳脫白佑也不曾因此罰他,傅池儒說他偏心,沈墨時說則是說他縱容。
原本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顧城淵格外縱容,明明他是一個恪守禮節的人。
但現在白佑好像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是在羨慕,他沒有的東西,顧城淵都有。
白佑忽然想起那日傅池儒所說的話。
暫且不說喜不喜歡他不知道,但他肯定是羨慕的。
想到這裡,白佑抿唇道:“……明年可以多熬些。”
顧城淵道:“真的有這麼好喝?”
白佑瞥他一眼,抬腳向前走去:“不夠解渴。”
……
醒酒湯的效果還不錯,白佑回到望月閣時頭就不怎麼暈了,倒方便他沐浴洗去渾身的酒氣。
酒醒之後便沒了睡意,白佑發尾還有些濕潤,就坐在書案前整理前些天沒有整理的折子。
等他收拾好,窗外忽然傳來聲響,白佑側眼一瞧,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喵。”
狸花貓從窗沿躍進來,晃晃悠悠地朝白佑走去。
這貓在蒼幽山待了一段時日,夥食也許是比之前好,看著圓潤了不少。
貓兒圍著白佑轉圈圈,他見狀就將它抱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白佑將它放在膝頭,繼續收整那些折子。
狸花貓仰躺著,用爪子去夠白佑的發絲,像是不滿似的叫了一聲。
“喵。”
“……”白佑頓了一下,騰出一隻手去揉貓腦袋,“我忘了你有名字,婉月?”
羅婉月眯起眼睛,感受著白佑周身的靈力,喉嚨裡發出一串呼嚕聲。
白佑看著它不禁有些好笑,手上聚了些靈力:“你是妖,我的靈力你也敢借來漲修為?”
“喵。”
白佑不再管她,將折子收整好之後就開始思緒放空。
月宴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要如了顧城淵的願去天水取劍。
天水萬年前原本是一座妖山,裡邊幻境妖邪數不勝數,當年人魔之戰獲勝後,仙祖在天水布下法陣,煉化多數神器沉寂在山頂的潭水之中。
那裡不止是有劍器,還有各式神器,曆年來有資質的弟子都會去天水碰碰運氣,畢竟那裡的神器都是世間罕見。
按照原定的計劃,白佑得在最後取劍時提前進入法陣,把顧城淵的那把劍放入天水之後再將嚴絲合縫的陣法補全才能退出來,過程中不能出一點差池,否則就會麵臨崩壞的風險。
白佑歎出一口氣。
真不是個容易事。
但顧城淵總不能一直用那把玄鐵劍,若是這次沒成,那就隻能直接贈予了。
正想的出神,懷裡的狸花貓忽然睜開眼,一個翻身就在他懷裡站了起來。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