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紙濾出一道淺金,熙熙然然地撒入枕榻之間。
潔白被褥還留存著淩亂褶皺,榻上的少年緩緩翻了個身,窗外的光線正好落在眼處。
睫毛動了動,睜開了眼。
清早的陽光並不刺眼,縱使是正對著光線,顧城淵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隻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被鍍上一層朦朧。
睜著眼睛緩了許久,他雙手一撐翻身坐了起來。
視線環顧四周,空蕩蕩的,榻上落著一個茶壺,正是凜梟閣他自己用的那隻。
“……”
他昨晚是不是乾了什麼。
顧城淵愣在原處,頭昏腦脹的,眼睛都沒眨,隻是在腦海裡回想他昨晚乾的那些事情。
本以為那種情況,清醒過來後隻能記個大概,但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詭異的清晰。
他是如何闖進望月閣,如何爬上白佑的床,以及白佑與他糾纏時的每一次稍重的呼吸,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
完了。
他回想完所有,腦子裡隻有兩個字。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顧城淵蹙著眉,眨了一下乾澀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吸了一口氣。
他昨晚。
到底都乾了些什麼。
他將臉埋在掌心裡悶聲歎氣,心中七上八下的情緒混亂到已經不知道先把哪一種情緒拎出來作主。
他怎麼能就這樣闖進望月閣?白佑怎麼辦?他自己怎麼辦?
他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現在還有臉見白佑嗎?
白佑現在又會怎樣看他?
問題一個接一個,顧城淵想不通,須臾,他才反應過來一件事。
白佑人呢?看這情況晚上是他自己一個人睡的,那白佑會去哪裡?
該不會不堪受辱一時想不開吧?!
這也不是不可能,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發生在白佑這個人身上,一時想不開跳榮池也不是不可能……
顧城淵在心裡罵了自己一遍又一遍,連忙抓起茶壺下了榻。
無論如何,都得先找到白佑,然後……道個歉?
剛在心中思考如果隻是道歉好像有些太過於蒼白,結果一出門便聽到隱隱約約的琴聲。
顧城淵停下步子,仔細聽了一會,確定那首曲子是玉茗賦,既然是這首曲子,那麼奏琴的人一定就是白佑了。
雖然聽出來方向,但顧城淵不太敢過去,反而繼續聽著曲子的情緒。
白佑很少奏琴,據他所知,隻有在情緒大到無法疏解時,他才會奏琴。
玉茗賦這首曲子顧城淵隻聽過一次,那年初到蒼幽山,白佑曾奏過一次玉茗賦,那次的調子有兩段,一段平靜沉重,蓄勢待發,另一段湍急洶湧,細聽之下還有一絲淒涼。
他那時問過白佑,為什麼同樣的譜子能彈出不一樣的情感,白佑隻道隨心而奏,或許每一次奏琴都會有不同的心境。
所以這一次,顧城淵在透過琴聲去揣測白佑現在的心情。
好在琴音並不高昂也不低沉,而是平鋪直敘,聽上去意外的很寧和。
顧城淵在心底微微鬆了口氣,他將手中的茶壺抓緊了些,終是朝長廊儘頭的琴室走去。
……
小心翼翼推開琴室的房門,顧城淵望見了一身素衣的身影。
屋子裡點了香料,是安神香,見白佑一曲未完,顧城淵便立在原地沒有動。
琴音注了些微弱的靈力,震的人耳邊嗡嗡作響,結合安神香,聽上一會,顧城淵覺得自己的頭好像沒有先前那麼難受了。
當最後一個音落下,餘音散去,白佑反手按住琴弦,沒有急著看他,反而緩緩斟了兩杯茶,之後才抬頭看向顧城淵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