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微弱點綴在夜空,月色蒼白朦朧,小道兩旁的竹林隨著冷風簌簌搖晃。
擷音峰主殿還亮著昏黃燭火,殿裡三人皆是沉默著,秦皖熙紅著眼眶靠在榻邊,手還握著秦湘蘭的手不肯鬆開。
沈墨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深深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自打秦湘蘭斷發以來,今日還是沈墨時頭一遭夜裡待在擷音峰沒有離去,他看著榻上臉色蒼白的人,直到現在才忽然回過神,那是他曾今的夫人。
他知道秦湘蘭向來要強,可他沈墨時也要強,作為一個男人,他打心底裡覺得他應撐起一片天,讓自己的夫人孩子在他的庇護下幸福安全的享樂便是了。
但秦湘蘭很要強,強到能夠獨當一麵,能夠接手與自己同危險等級的委派,強到觀念不合能夠毫不畏懼地與他爭論,強到能夠斷發與他劃清界限,甚至要走了兩人的女兒,改為姓秦。
強到……根本不需要他。
不需要他也能將擷音峰管理的井井有條,能與他的玄津峰平起平坐。
這對於沈墨時來說,這無疑是打擊他的自尊心的。
他原本以為,兩人分開之後不適應的一定是秦湘蘭,畢竟在他看來,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夠像他一樣撐起一片天。
可事實證明他錯了,相比於秦湘蘭,更不適應的人反而是他。
沒有可口的糕點,沒有溫暖的炭火,沒有溫言細語卻麵麵俱到的商議,也沒有見解獨到的建議。
沈墨時以為這些不適應都是暫時的,他並不像懷蒼峰那位那樣體貼深情,他隻不過是一個隻會舞刀弄槍的莽夫,什麼情情愛愛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一直都這樣認為,可直到剛才秦湘蘭雙眼一閉就那樣昏死過去,在那一刻,沈墨時才是真的害怕了。
他害怕,他生氣,可當時在氣頭上他並沒有去細想自己為什麼要害怕和生氣。現在冷靜下來,他仔細想了想,得出了一個念頭。
他不想秦湘蘭死,他想她活著,哪怕不需要他,也要她活著。
“……”
沈墨時想到這裡時,秦皖熙在一旁吸了吸鼻子,拿著帕子又擦起了眼淚。
沈墨時頓了頓,感到自己的眼眶似乎也有些濕了,他裝作不經意地抬手胡亂抹了一把,而後開口想說些安慰的話,可他硬了一輩子,說軟話他根本就不擅長。
於是他原本要安慰的話在嗓子裡轉了一圈,開口就變成了:“有什麼好哭的,性命無憂,隻不過是筋脈斷了,至於哭成這樣麼,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麼了。”
這話太輕了,輕到讓人覺得他根本不在乎。
“……”
秦皖熙本來這些天就累著了,情緒一直壓抑著,並且還出了這麼大的事,聽到沈墨時這番話心中自然不滿,她抬起頭,朝沈墨時的方向看過去。
“隻不過是筋脈斷了?”秦皖熙直視著沈墨時的眼睛,緩緩道,“阿娘傷的這麼重,沈峰主就隻覺得區區不過是筋脈斷了?”
秦皖熙的眼神實在稱不上敬重,沈墨時下意識皺起眉欲要訓斥她,卻被秦皖熙打斷。
“阿娘說的不錯,你果然不近人情。”
秦皖熙紅著眼眶,手依舊緊緊握著秦湘蘭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