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府衙那臨時改成審訊室的地方,氣氛壓抑得好似能擰出水來。
滕子榮背負雙手,身姿筆挺地站在那兒,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被分隔羈押的數十名官員,嘴角勾起一抹透著寒意的冷笑,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大人,一切都妥妥當當安排好了。”稽查司千戶張誠大步上前,單膝跪地,抱拳高聲稟報,“所有涉案官員都被單獨關著,彼此之間,連根消息的線兒都沒法串。”
滕子榮微微點頭,沉聲道:“就先從布政司右參議周明這兒開審。”
周明被帶進那間靜室時,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跟雨後春筍似的,一個勁兒往外冒。
平日裡在衙門裡,他可是威風得很,此刻卻像隻驚弓之鳥,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周大人,莫要緊張。”滕子榮臉上掛著看似溫和的笑,親自拿起茶壺,給周明斟了杯茶,那語氣就像在嘮家常,“本官不過是按規矩問問話罷了。”
“滕大人,您可一定要明察啊!”周明強撐著,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胸脯拍得砰砰響,“下官向來兩袖清風,一心奉公……”
“兩袖清風?”滕子榮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突然輕笑一聲,那笑聲裡卻沒半分溫度,緊接著,他從袖中如變戲法般掏出一份供詞,在周明眼前晃了晃,“可參政馬大人,說的可不是這麼回事兒。”
周明的瞳孔瞬間急劇收縮,像被施了定身咒,死死地盯著那份供詞,眼神裡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
“馬大人已經招了。”滕子榮不緊不慢地翻動著紙張,那模樣好似在翻一本有趣的故事書,“他說修路銀兩被貪墨這事兒,周大人您可是出了大力氣的。”
“胡說八道!”周明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像被點燃的炮仗,一下子躥了起來,可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又不得不強壓著心底那股熊熊怒火,緩緩坐下,臉上的肉都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滕大人,您可一定要明鑒啊,這馬德昌分明是血口噴人!明明是他跟李布政使……”話說到一半,周明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臉色“唰”地一下變得煞白,顯然是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滕子榮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精光,卻故意長歎一聲,臉上滿是惋惜:“周大人,本官念你或許是初犯,要是肯老老實實把事兒交代清楚,興許還能從輕發落。”
周明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都泛白了,內心仿佛有兩個小人在瘋狂拉扯,天人交戰。
過了好半晌,他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說道:“滕大人,能不能容下官……再琢磨琢磨?”
“那自然沒問題。”滕子榮站起身,抬腳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又回頭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不過周大人,您可得抓緊,馬大人那邊……可沒多少耐心等您。”
一離開靜室,滕子榮腳下生風,徑直朝著關押參政馬德昌的房間走去。
馬德昌到底是比周明更老謀深算些,一見到滕子榮進來,立馬滿臉堆笑,拱手作揖道:“滕大人呐,下官真是冤枉得比竇娥還冤啊!修路銀兩那事兒……”
“周參議已經招了。”滕子榮根本不給對方囉嗦的機會,直接打斷他的話,聲音冷得像冰碴子,“他說是你跟李布政使合夥貪墨了那些銀子。”
馬德昌的臉色瞬間變得比鍋底還黑,破口大罵:“放屁!明明是他周明一手經辦的……”話還沒說完,馬德昌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猛地回過神來,冷汗像決堤的洪水,瞬間濕透了後背。
滕子榮也不著急,穩穩地坐在一旁,悠閒地端起茶杯,慢慢品著茶。一時間,靜室裡安靜得可怕,隻能聽見馬德昌那粗重得像拉風箱似的喘息聲。
就這麼一來一回,滕子榮接連見了七八名官員,每次都是同樣的說辭。
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終於有官員扛不住這巨大的心理壓力了。
“大人!下官願意招供!”按察司僉事王煥“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像搗蒜似的磕頭,“隻求大人開恩,饒下官一條小命啊!”
滕子榮朝記錄官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上前,臉上依舊古井無波:“王大人,莫急,慢慢說,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倒出來。”
隨著第一份供詞新鮮出爐,滕子榮立馬命人將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散播出去。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越來越多的官員就跟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紛紛主動要求招供。
“大人,這是剛送來的最新供詞。”張誠懷裡像揣著寶貝似的,抱著一摞文書匆匆進來,看向滕子榮的眼神裡,滿是敬佩,“所有涉案官員都招了,就連具體分贓的數額,都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滕子榮接過供詞,一頁頁翻閱著,嘴角再次浮起那抹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從布政使到知縣,好家夥,足足二十七名官員涉案,貪墨的銀兩更是高達四十三萬兩。”
“大人,您簡直就是神機妙算啊!”張誠由衷地讚歎道,那語氣裡的欽佩都快溢出來了,“屬下辦了這麼多年案子,可從沒見過像您這麼雷厲風行、高效的審訊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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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子榮腦海中浮現出李柯的模樣,當年他教導的話語猶在耳畔,忍不住輕聲喃喃道:“這叫‘囚徒困境’,當那些囚徒互相猜忌、誰也信不過誰的時候,坦白交代就成了他們自以為最好的選擇。”
······
與此同時,一處寬敞的牢房之中。
“滕子榮!你好大的狗膽!”布政使李元怒氣衝衝,嘶聲怒罵,“沒有真憑實據,就敢羈押本省官員,本官非得上奏彈劾你不可!”
此時,滕子榮神色淡定,緩步走了過來,不慌不忙地把那厚厚一疊供詞推到李元麵前,跟推過去一座小山似的:“李大人,您不妨先瞅瞅這個。”
李元滿臉狐疑,伸手翻開供詞,這一看,臉色就跟調色盤似的,漸漸變得慘白如紙。
當他看到自己的心腹馬德昌的供詞時,兩隻手跟觸電了似的,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這怎麼可能……”李元聲音打著顫,都快聽不出調兒來了,“他們怎麼會……”
“怎麼會招供?”滕子榮冷哼一聲,那聲音仿佛能穿透人心,“李大人,您是不是特彆納悶兒,為啥您那些平日裡對您忠心耿耿的下屬,這麼快就把您給賣了?”
李元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像銅鈴,裡麵滿是驚駭與恐懼:“你……你到底使了什麼妖法?”
“不是什麼妖法,不過是拿捏住了人心罷了。”滕子榮站起身,身姿挺拔,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李元,眼神裡滿是鄙夷,“李大人,您貪墨修路銀兩的時候,可曾想過那些因為道路失修,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百姓?”
李元像被抽去了脊梁骨,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突然像瘋了似的,歇斯底裡地大喊:“來人啊!把這些偽造的供詞,統統給本官燒了!”
“太晚了。”滕子榮大手一揮,跟指揮千軍萬馬似的,數十名稽查司差役瞬間如潮水般湧上來,將李元團團圍住,“本官早已派人快馬加鞭,八百裡加急把供詞送往京城了。李大人,您就乖乖等著陛下降罪吧。”
李元一聽這話,麵如死灰,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他心裡清楚,自己這下是徹底完犢子了,這輩子算是交代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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