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讓他揉著我的腦袋,輕輕的;”
“我想咬他,用我的牙齒,在他手臂上留下印記;”
“可是,可是我不該那樣做……”
“痛苦折磨著我;”
“我討厭你,請你離開我;”
一行行文字,浮現在林澤的內心裡。
那急躁的、如同長了刺的日記內容,猶在眼前。
林澤低眉斂目,無意識的攥著手掌,而臥室十分安靜。
文字是有情緒的,他很輕易就能從北川學姐日記裡的內容讀出了她的矛盾、掙紮以及對自己的厭惡。
真正讓人感覺到擔憂的,並非是那份歇斯底裡。
而是那句“請你離開我”。
這是很典型的解離型身份障礙,無論是哪部精神類書籍上,一直都有很明確的解釋,當然,也是因為這樣的例子太多,被記錄了太多。
一般,個體在經受無法承受的創傷後,大概率會觸發人類自身生物論的防禦機製,為了應對無法承受的痛苦,將與創傷相關的、被傷害的自我體驗從主觀意識中隔離開來。
可以說,北川綾音內心認為自己根本沒有病,而得病、跪伏、丟失掉尊嚴且跪伏在腳下的是另一個人,隻不過住在她的身體裡。
那個女人很惡心,並非是她。
由此,她的內心就會好受很多,在接受治療的時候就能心安理得。
因為她處在一個矛盾點上——不接受治療自己完全無法正常生活,接受治療又覺得自己太沒有尊嚴了。
於是,有了這麼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幻想出來一個人格,將患病的狀態剝離到她身上。
毫無疑問。
這樣的辦法是將北川綾音引向了另一個深淵。
第二人格並不是說幻想她存在就存在,說抹殺就抹殺。
人的大腦是分功能區域的“生物體”,生長出來的第二人格在神經元網絡上,在生物體上是客觀真實存在。第二人格的“她”能完成人類全部的正常反射,在神經突觸形成後,大腦會被特殊的生物電影響,負責管理記憶的區域會紊亂,導致防禦機製觸發,將兩個人格隔離開來。
失憶現象就是這麼產生的。
有很多人,完全不記得小時候受過嚴重傷害,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就是防禦機製觸發後的結果。
林澤的一顆心沉入穀底,他預見過北川綾音的情況很糟糕,卻沒有想到會產生這樣的連鎖反應。
這樣的話,更不能放任她濫用第二人格,必須讓她對自己的客觀認知回到原位。
林澤思考著,完全沒注意到時間流逝。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傳來,繼而門把手旋轉了一下。
打斷了他的思考。
林玉凝從門外探過頭來。
“學到現在啊?”看著離林澤桌上擺著的筆記,上麵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好奇問道。
“沒有,歇了好久了。”
“才關店,我想著你早就餓了,趕緊上來了。”
“還好,今天關店這麼晚?”
這時候,林澤才看了一眼鐘表上的時間,21:41分。
外麵夜色籠罩,月光撫摸著整個東京。
平常林玉凝都不會加班到這麼晚,因為弄好的食材早些時候就賣光了,差不多那時候就關店,再來的客人隻能等明天。
“今天你玲子姐請了半天假,下午走的,所以我一個人忙活,手腳慢了些。”林玉凝聳了聳肩。
“怎麼不叫我一起幫忙?”林澤疑惑道。
“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林玉凝指了指書桌上的東西,理所當然道:“我們不是一樣在辛苦嗎?”
“姑姑。”
“怎麼了。”
“我很慶幸當初乖乖的跟你走了。”
“瞎說什麼呢,”林玉凝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算了,我去準備晚飯了,臭小子。”
……
再喜歡獨處的人,在東京也會感覺到孤單。
它太大了,太熱鬨了,一個世界級的大都市。
可很多時候,那些熱鬨與你無關。
外麵無儘的喧囂中,隻有這麼小小的幾個平方,才是讓人能感受到溫暖的。
兩方大小的茶幾上,一份青椒炒臘肉,一份蝦皮炒韭菜,兩碗米飯,燉的南瓜粥還嫋嫋冒著熱氣,格外的撫慰內心。
林玉凝支起了手機支架,屏幕上是《東京愛情故事》,情節恰好演繹到完治約莉香七點晚餐,隨後卻因裡美爽約。但是莉香也遲到了,所以她一直等啊等。
服務生問:抱歉,因為店裡客滿了,可以讓其他人和你並桌嗎?
莉香說:但是,這裡有人,再等一會就來了。他一定會來的!
林玉凝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揉著手腕,一邊臉頰上露出即將看到經典場麵的“蜜汁笑容”,她未看見,就已經將嘴角揚起。
端起飯碗,林澤瞥了一眼手機上的畫麵。
“看了至少有三十遍了吧?”
“嘖,你懂什麼?小孩子家家的。”
“這位女士,我已經二十歲了。”
“在我眼裡,你再大也是小孩子。”林玉凝瞪起一雙美眸,示威般揚了揚拳頭。
“如果我沒記錯,你隻比我大13歲。”
“是麼?”林玉凝轉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作思考狀:“這樣看起來年齡的差距確實不算大,可你知不知道你小時候是讓我抱著洗澡的?那時候你四歲,你媽媽忙的一點空都沒有,我不止得幫你搓背洗澡,連小嘰嘰都要給你洗,結果你現在覺得,在我眼裡你不是小孩子——”
“好了好了……我錯了,咱們吃飯吧。”
林澤趕緊打斷她繼續說。
“這不就得了。”林玉凝翻了個白眼。
她一般吃的比較少,做飯實際上很大一部分是為了林澤,畢竟他現在是大小夥子,正是能吃的時候。
林澤在檢測儀視角裡的時候,沒那麼多感受。
此時聞到飯香味,才覺得餓的胃裡要冒酸水了。
他夾了兩筷子青椒炒臘肉,拌著米飯,往嘴裡扒了兩口,在咀嚼了沒兩下過後,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
臘肉那股獨特的香味,混合著青椒的汁液,彌漫在口腔裡,挑動著舌頭上每一個味蕾,是平常在東京根本吃不到的風味。
而且有了熱油爆炒,所以青椒鮮脆,水分都被鎖在其中。
緊接著夾了幾筷子,林澤開始猛扒米飯。
“好吃。”半碗飯下肚,他給予中肯的評價。
“不好吃就邪門了,奶奶郵來的臘肉,你今天是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