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無言的結局_四十年再回首_线上阅读小说网 

18 無言的結局(2 / 2)

“是的,現在民營醫院不好乾,我們都有指標的,求求你了,送佛送到西天,你要是手術做好了,我就嫁給你。”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語無倫次,胸前的澎湃也隨著氣息的不穩而跳動不已。

我平複下心情說道:“大姐,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我沒看上你。”

“我自作多情?誰自作多情?死斜眼,再見。”她說罷就跑出店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我把她的傳單撕碎後扔進垃圾桶,第一次相親以失敗告終。

一晃我就三十多歲了,可是沒有哪位姑娘願意嫁給我。

這年夏天,我一個人來到嘉興,讓姐夫幫我找個事乾。姐夫介紹我到一家化肥廠裡打工。

我被安排去煤球車間拉煤。車間主任是個姓錢的中年人,總愛板著個臉,像是誰欠了他的錢沒還似的。我們的班長名叫瞿安平,外號三毛,是車間主任的外甥,其實就是一個痞子,特愛狐假虎威,動輒就責罵、嗬斥人,有時還動手打人。

我們一個班有七八個人,都是些身強力壯的小夥。班裡給每人配備一輛翻鬥車,一把鏟煤的鍬。那翻鬥車和現在的工程翻鬥車相似,隻不過小得多,又是人力操作。翻鬥車裝滿煤,大概有三四百斤重,我們要將它推到攪拌機邊,把煤扣在鐵板上,然後再去拉。

有人專門負責往煤塊裡加泥塊,然後往攪拌機裡鏟,攪拌後的煤泥被送到粉碎機裡,粉碎機飛速旋轉著,聲音震耳欲聾,車間裡煤塵彌漫,我們的眉毛上、鼻孔裡,全是黑乎乎的煤粉。粉碎了的煤粉輸送到煤球機上,壓成一個個蛋形煤球,再送到烤爐上烤乾,就成了成品煤球了。

因為光著膀子在烈日下暴曬,身上就曬出許多燎泡,一搓就破,疼得我齜牙咧嘴的。沒多久,我的臉上,後脖上,胳膊上,都被曬得脫了一層皮,原本白皙的皮膚變得黝黑,慢慢地油光發亮起來。

記得有一次,因為加班,我連熬了幾個通宵,累得都快趴下了。那天又加班,我隻覺得眼皮沉重,哈欠連天。我把翻鬥車鏟滿了煤,便把煤鍬往兩條車把上一搭,然後一屁股坐在鍬把上,打起盹來。朦朧中我被人狠狠地踹了幾腳,疼得徹骨。我睜開沉重的眼皮,隻聽三毛在跳腳咆哮:“你他媽的是來拉煤的,還是來睡覺的?你現在就給我滾!”我揉著眼,一言不發地回姐夫家去了!我當時隻要睡一個囫圇覺,開除不開除不管他了!

就在那天夜裡,貴州一位名叫胡成泉的小夥也是一邊拉煤一邊打瞌睡。他原本應該把煤倒在鐵板上,可他卻直接將煤往攪拌機裡倒去。小車進了攪拌機,胡成泉意識模糊,無論如何不肯放手,結果連人帶車一起進了攪拌機!

胡成泉死後,三毛向我打招呼,說他昨天態度不好,讓我仍到廠裡上班,我說什麼也不肯去了。姐夫見我吃閒飯,陰陽怪氣地說:“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閻王叫你三更死,決不留人到五更!你如果命中該死,到哪裡都躲不過去!”

我不相信每個廠裡都有危險,又獨自找到一家植絨廠裡打工。

植絨廠就是利用電荷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特性,將絨毛粘貼到原料布上!由於絨毛極小,看起來就象灰塵,車間生產時就象下霧似的。我想臟就臟點吧,晚上洗洗澡換換衣服也就乾淨了!

在植絨廠乾了幾年,因為村裡征地辦廠,我就從植絨廠裡回來了。

因為征地,鄉裡給了我家兩套房子,另外每年還有幾千塊錢補助。

在家裡沒事乾,不久我到如皋找了一份送外賣的工作。

因為工作勤奮待人和善,我贏得了不少顧客的喜愛;然而這晚的經曆卻讓我終身難忘。

那是一個寂靜的午夜,大多數人都進入了夢鄉,而我還忙碌地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這時我看見一位戴著口罩的女子站在馬路邊,她神秘兮兮地向我招手,然後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問她想到哪裡去?她說哪裡也不去,就是想找個人說話,她太寂寞了。我聽懂了她的意思,於是不由自主地進了她的房間......

大約十天後,我的下身突然紅腫疼痛起來。我懷疑自己得了性病,也不敢告訴彆人,獨自來到縣皮膚病性病防治所。醫生簡單檢查後說我得了性病。

我一聽差點暈倒,心裡恨透了那位女子,她是不知道自己有病,還是故意傳染給我的呢?

“快去收費處交錢吧!先交一千塊錢,多退少補!”醫生見我發愣,立即催促我說。

一千塊錢!一千塊錢!我現在連一百塊錢都沒有!到哪裡向人借一千塊錢呢?而且借錢乾什麼?醫生看我猶豫,立即鄙夷地看我一眼說道:“沒有錢看什麼病?下一位!”

我和堂弟無話不說,當他得知我得了性病無錢治療時,忙勸我不必擔心,他一定借錢幫我治好。

幾天後堂弟陪我去南通市性病防治所檢查,第二天去看結果時,醫生含糊地說要複檢,5天後才有結果。

決定命運的第5天來了。我被告知衣原體、支原體檢測都是陽性,而HIV也是陽性!醫生說我不僅患有非淋菌性尿道炎,而且還是HIV攜帶者。

3天後拿病毒載量和免疫細胞的結果。醫生安慰說:不要太緊張,你現在隻是HIV的攜帶者。你還沒有發展成病人,你還有幾年的時間。

艾滋病,醫學全名為“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征”,由人類免疫缺陷病毒(HIV)引起。它主要通過性傳播、血液傳播和母嬰傳播。我如果不是同時有病,可能暫時還發現不了,它如同一個“隱形殺手”,在不知不覺中侵蝕著人們的健康。

我走的時候,醫生友善地要和我握手,我遲疑地拒絕了。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說:振作一點,小夥子!說不出滋味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以後我根本無法入眠。恐懼、絕望令我一次次從床上坐起來,我拚命揪自己的頭發,將欲裂的頭撞在牆上。沒有疼痛,隻有恐懼、絕望交替侵蝕我的心……我跟堂弟發火,怪他不應該救我,害我生不如死!堂弟看我憤怒的樣子十分害怕,他給我留下一千塊錢,和村裡人一起去上海挖樹去了。

以後的幾天,忍無可忍的悔恨和恐懼,常常讓我無法呼吸,我必須大口大口地做深呼吸,才可以獲得短暫的平靜。一想到無緣無故自己就變成一個愛滋病攜帶者,就好象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扼住我的喉嚨,我的心感到被狠狠地擊打,全身的痙攣讓我嘔吐不止,幾乎喪失的食欲令身體每況愈下……

我知道我完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強打精神去了如皋各個醫院的門診部,對醫生謊稱自己失眠,瘋狂地收集安定,一共有80片。我想夠了,足夠我安安靜靜地離開了,我太累了。

霏霏冬雨,漫天飛舞。在雨中,我一點都不冷,機械、麻木地向前走著。周圍沒有聲音,一點也沒有,我什麼也聽不見。腦海裡隻有一句話: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儘頭!

我整天渾渾噩噩,自殺的念頭時不時地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收集的80片安定,它一直就在我的枕頭底下,它象魔鬼一樣誘惑著我。徘徊在生死邊緣,不知如何做出選擇?我嚎啕大哭,那種錐心之痛,無以言表。

這是我一生中最陰暗、最痛苦的日子。忙碌了一年的人們開始采辦年貨,討論假期外出旅遊的計劃。而我卻在準備死亡。

我開始準備我的後事,可是不久我發現,枕頭底下的80片安定沒了!媽媽憂傷的眼神告訴我被她發現後扔了。

病魔開始發威,它首先扭曲的是我的心靈。我變得害怕和厭惡年輕的女孩,與她們說話我都心悸。我開始出現幻聽、幻視。不停歇的恐懼,如影隨形。憎恨,對自己身體強烈的憎恨,不斷激起我自我毀滅的衝動。痛不欲生的時候,我瘋子一樣捶打自己的腦袋,成片的揪下自己的頭發,肉體的痛苦似乎是緩解心理壓力的唯一途徑。我開始酗酒,希望醉後死亡,可是一杯酒下去,我又嘔吐不停,有時連膽汁都吐個乾淨!痛苦過後仍是恐懼和絕望,而死亡也不是那麼容易!我曾將家裡的電線剪斷,分彆將火線和棱線抓在左右手裡,可是漏電保護器馬上斷開。我夜裡跳到家門口井裡,可是浮力又把我托了上來。父親聽到響聲趕到,他找來一把鐵叉伸到井裡,命令我拉住。當我的身子剛出井口,父親抬手就給我兩記耳光!他說他打的不是我,而是附在我身上的鬼魂,不然好好的人怎麼想死呢?

有一天晚上,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周圍的一切,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過馬路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在意過往行駛的車輛。其實,被車撞死,倒也落得乾淨。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和憤怒的叫罵聲驚醒了我,我睨視離我隻有一臂距離的車頭。當我抬頭看那個司機的時候,他突然停止叫罵,搖上車窗,匆匆駕車離去。我想那時我絕望、渴望死亡的眼神嚇住了他,他一定認為我是一個瘋子……

那一刻,我真正體會到這種疾病的可怕,但最可怕的是:你無法向周圍的人坦白你的病情,甚至你的親人和朋友。如果你說了,幾乎在一瞬間,你就會失去你的全部:工作、朋友、親人、家庭。人們避你不及,你更加孤立無援!除了堂弟,任何人都不知我有性病,我對父母也沒有說。他們隻知我想死,但不知什麼原因。爺爺認為我遇鬼!他天天祈求鬼神將他抓去,不要為難他的孫兒……

正當我絕望等死的時候,一位多年沒來往的表叔到我家看望爺爺(爺爺是表叔的舅舅)。爺爺八十高齡身體尚好,而我四十出頭卻麵如死灰。表叔大驚,忙問我得了什麼病,我想告訴他也沒用,便說不知得了何病,醫生也查不出來。表叔說現在醫院裡的醫生都是庸醫,除了騙錢什麼也不會。他們村裡有位郎中,今年已經八十九了。他家祖傳中醫,專治疑難雜症。許多南通、上海醫院治不好的病,吃了它的藥方都治好了。比如張龍被毒蛇咬,李虎患白血病,最後都好了。郎中已老,從不出診,看病都在家裡。表叔極力慫恿我跟他一起回去。我想死豬不怕開水燙,無非就是騙我點錢,且看他要多少再說。

我當天就跟表叔回家,第二天來到郎中家裡。郎中無兒無女鶴發童顏,老伴看樣子也有八十多歲。郎中並不與我說話,他隻是查看了一下我的舌苔、眼白,叫我給他八十塊錢,他開幾味中藥給我,保證吃完病好。我想哪有這種好事?況且我又不是舌頭、眼睛有病,我是......我吞吞吐吐地說明病因,老郎中不等我說完便連連搖頭:“不要跟我講這些東西!有病就有藥,你吃完再說。”

我買了中藥回來,按照他講的方法在火上烤,一日三次,一次一碗。不吃還好,吃了藥後,我隻覺得渾身發燒,除此之外,還伴有寒戰、惡心、腹瀉等症狀。我去找郎中,他說這些都是正常現象,因為我的身體得了寒症,現在要把身體裡的寒氣逼出來!

我半信半疑,回來後繼續服藥,我的體溫一下子上升到了41度。父親讓我躺到洗澡盆裡,他說用涼水為我降溫。

在冷水浸泡下,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醒來時隻見床邊燃著兩爐通紅的炭火,老郎中坐在我的床前,他說他如果再晚來一會兒我就沒命了!因為我體內寒毒甚勁,他為我開的藥方都是驅寒加熱的,現在用冷水一泡,不僅前功儘棄,而且適得其反!郎中說完又為我蓋上兩條被子,然後才放心地揚長而去。

這時我感到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而且大汗淋漓!

不料第二天早上,我立即覺得神清氣爽,體溫也恢複正常,好像從來沒有得過病一樣。

幾天後我去南通皮防所檢查,醫生們全部目瞪口呆,因為我的衣原體、支原體檢測全是陰性,HIV也是陰性!

我後來找到那位女子,告訴她自己得了艾滋病,肯定是她傳染的。她問我想乾什麼?我說我想帶她去看老中醫,她半信半疑,但還是去了,她的病後來也被治好了。

老中醫現在已經去世,我也不知道他開給我的是什麼藥,隻知道引子是一隻蜈蚣。我當時十分惡心,郎中說良藥苦口,以毒攻毒!我當時死都不怕,怎麼會怕蜈蚣呢?所以回來後便把蜈蚣和其它藥方一起熬湯喝了。

我的艾滋病雖然治好了,可是第二年春節過後,我又不斷胸悶、咳嗽起來。我以為是感冒,去醫院檢查之後,醫生說我得了塵肺病。

後來我又得了憂鬱症,整夜睡不著。

總有人說抑鬱症是閒出來的,每次聽到彆人這麼說我都很鬱悶,我覺得他們對抑鬱症不了解,所以不能共情彆人的痛苦,也不懂尊重彆人的感受。

因為病恥感,很少有人會對外人談及自己的痛苦,怕被人議論,有時即使是身邊的熟人或者最親的家人,他們也無從知道你飽受抑鬱折磨的內心有多麼的煎熬。

抑鬱症患者的“閒著”或“偷懶”,其實是處於情緒低穀的時候,他是生病了,沒有力氣動,他需要關心和休息。“閒著”是表象,看起來他像條死魚般一動不動,實則上他的內心已萬念俱灰,提不起一點精神氣來。也許此刻可怕的是,他正在琢磨以什麼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你此時不理解不耐煩的一句話,有可能就把他往死路上推了一把。

本來患上了心理疾病就很難受,但周邊的人不把這個病當回事,也不去了解這個病是怎麼回事,就自以為是地對患者進行勸說,比如想開點,你就是閒的,忙起來就好了......等等,他們完全不懂失眠人的痛苦,這些話其實是給患者添堵,導致患者更加鬱悶。

還有人患上抑鬱症後並不自知,或者知道了也不願意看醫生,因為怕被彆人當成精神病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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