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燈在楚子航書桌上投下一圈暖黃的光暈，機械鍵盤的敲擊聲像極了暴雨前的蟻群遷徙。夏彌蜷在沙發裡，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瞳孔發亮，“師兄！快來看！”夏彌猛地坐直身子，羊絨毯從膝頭滑落也渾然不覺。她舉著手機撲到楚子航椅邊，“愷撒向諾諾學姐求婚了耶。”
楚子航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0.3秒，側頭瞥了眼屏幕裡的男女，“嗯”了一聲，目光重新落回電腦屏幕上流動的數據。
“你怎麼這麼冷淡呀！”夏彌跺了跺腳。
“祝福他們。”楚子航他按下回車，數據開始自動歸檔，“不過我真的沒有什麼觸動，他們最終走到一起並讓我不意外。”
夏彌愣了愣，默默地坐了回去，愷撒和諾諾在一起太順利了，連童話中王子和公主在一起還要打敗壞女巫呢，可愷撒和諾諾在一起有什麼波折嗎？沒有。王子對公主一見鐘情，然後大手一揮先把森林裡的女巫打暈了，把公主保護的嚴嚴實實的，最後兩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這樣的故事就算是小孩子也沒有什麼興趣聽吧？
“說起來，依依他們好像也在城市裡玩？隻有師兄你在這裡認真處理這些數據，這些數據比城市的風景更加迷人嗎？”夏彌問，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和好奇。
“城市的風景會騙人，”楚子航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古井無波，“但數據不會。每一組波動、每一個異常點，都可能藏著龍王的蹤跡。”
夏彌吐吐舌頭，歪著腦袋打量楚子航：“這麼拚命屠龍，難道你和龍族有什麼深仇大恨？”
楚子航的動作僵了一瞬，隨即恢複如常，目光卻沒有從屏幕上移開：“沒有仇恨，隻是責任。”他的喉結動了動，猶豫片刻後，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你說……龍王有能力抹除一個人嗎？從現實中抹去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夏彌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眼睛瞪得圓圓的：“啊？這種問題我哪知道，應該去問龍王本人吧？”她撓了撓頭，像是想起什麼，“不過要從現實裡完全抹除一個人，這得是神才能辦到的事吧？難道龍族已經強大到這種地步了？”她盯著楚子航的側臉，試圖從他平靜的表情下看出些端倪，“師兄，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當夏彌追問那個古怪問題的緣由時，楚子航沉默了足足半分鐘，屏幕上的數據在藍光中跳動，映得他眼底的神色愈發深沉。
“沒什麼。”他最終開口。
夏彌突然跳起來，羊絨毯徹底滑落在地。她蹲在楚子航轉椅旁，仰著腦袋直勾勾地盯著他：“師兄！你騙鬼呢！”馬尾辮隨著動作晃來晃去，“你楚子航會無緣無故問這種問題？說！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她忽然伸手比出拉拉鏈的動作，指尖在空中快速滑動，“我保證把嘴巴焊死，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楚子航又沉默了。他轉動椅子，避開夏彌灼灼的目光，卻在瞥見書架上那排《尼伯龍根的指環》時，想起某個總愛縮在角落睡覺的男孩。“我有個朋友，”他頓了頓，喉結艱難地滾動，“以前並不出色，至少在我記憶裡是這樣。成績普普通通，體能測試總在及格線徘徊，就連揮刀的姿勢都像個笨拙的新手。”
夏彌剛想吐槽這老套的開頭，卻在看到楚子航緊繃的下頜線時，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安靜地跪坐在地毯上，聽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但再次見麵時，他變了。”楚子航說，“強得可怕。他能用雙刀擊敗我和愷撒，用言靈時的模樣……就像天生的王者。”他的手指攥緊扶手，金屬骨架發出細微的呻吟，“可他的眼神、說話的語氣，甚至習慣性的小動作，都和從前完全不同。”
窗外忽然炸響一聲悶雷，夏彌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發現楚子航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盯著虛空，仿佛能透過牆壁看見那個消失的身影：“後來，他消失了，徹底消失。我翻遍了卡塞爾學院的檔案，去過他曾經生活的地方，就像……”他停頓了許久，才吐出最後幾個字，“就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這麼一個人。”
夏彌歪著頭：“師兄，這聽起來倒像是你的幻想朋友。”她看見楚子航的眼睛微微睜大，伸手從茶幾上抓來一塊曲奇，掰成兩半時酥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就是小孩子孤單的時候，會在腦海裡創造出的虛擬夥伴。他們能陪你說話、冒險，甚至幫你完成現實裡做不到的事。”
楚子航的喉結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聽見夏彌繼續道：“我小時候轉學去新城市，沒有朋友，就幻想出一個會魔法的兔子先生。它會在我被欺負時，用胡蘿卜魔杖把壞孩子變成青蛙。”她把半塊曲奇塞進嘴裡，腮幫子鼓得像鬆鼠，“可等我長大，意識到根本沒有什麼魔法兔子，它就……消失了，就像從來沒存在過。”
如果按照夏彌的說法，難道那個男孩，真的隻是自己孤獨時誕生的幻想？可記憶裡那些並肩作戰的場景，那些濺在臉上的龍血，又怎麼解釋？他的手指重重按在鍵盤上，
“但你說的情況又不太一樣。”夏彌突然湊近，發梢掃過楚子航的肩膀，“畢竟幻想朋友不會突然變強，還改變性格……除非，”她壓低聲音，瞳孔裡映著屏幕藍光，“有什麼東西篡改了你的記憶，又或者……”
“確實存在一位擁有抹除他人存在的神明。”
楚子航沒有回答她，他正怔怔地看著電腦，上麵是一份邀請函，邀請高冪乘坐地鐵專列參加一場宴會。高冪是這台電腦主人的名字，那是一位失蹤的執行部專員，和他的同伴萬博倩在調查龍類蹤跡的時候失蹤。調查他們的失蹤，這是學院給他的額外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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