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東京已沉入深沉的夜色,隻有零星燈火與霓虹在遠處閃爍。繪梨衣揉了揉有些發黏的眼睛,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像隻玩累了的小貓,一整晚的興奮漫步終究抵不過生物鐘的呼喚,倦意悄然襲來。
零號注意到她的困頓,目光掃過一旁的路依依,她也難掩眉宇間的疲色,就連始終保持著優雅姿態的風間琉璃,靜立的身影也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弛。零號隨意地揮了揮手:“行了,折騰大半夜了,都去休息吧。”
等找到一家酒店,開好房間,路依依如釋重負般點點頭,上前輕輕拉住繪梨衣的手,柔聲道:“繪梨衣,我們回房間睡覺了。”繪梨衣順從地跟著她,走進了一間客房,門被輕聲關上。
風間琉璃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清晰:“大人,屬下不困,去樓下大堂坐坐,您若有任何吩咐,隨時喚我。”零號隻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風間琉璃便再次躬身,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退向電梯間。
一時間,鋪著厚實地毯的走廊裡隻剩下零號和零兩人。頂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兩側的房門緊閉,萬籟俱寂,隻有中央空調係統發出極其低微的嗡鳴。
零號側過頭,看向依舊站得筆直、臉上看不出絲毫倦意的零,歪頭問道:“你呢?也不困嗎?”
零抬起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搖了搖頭。
零號看著她那頭在燈光下流淌著柔和光澤的金發,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點難得的、不摻雜質溫和,還有一種臨時起意的興致:“不困的話,那就彆傻站著了。走,陪我說說話,我突然……很想找個人說點什麼,需要一個聽眾。”
零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應允。
零號看著她,忽然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語氣帶著一種熟悉的親昵:“還是像以前一樣乖啊。”零沒有反抗,任由他的動作,隻是那頭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金發被揉得有些亂了。見狀,他又用手指笨拙地試圖將那幾縷不聽話的發絲理順,但效果不佳,反而顯得更亂了。他盯著零的頭發看了幾秒,似乎對自己的“手藝”很不滿意。
他拉著零來到了套房的梳洗台,零號將零輕輕按在梳妝台前的凳子上。零抬起頭,明亮的鏡子裡立刻映出了她自己的身影,以及站在她身後、雙手搭在她肩上的零號。
他的手法起初略顯生疏,但很快就嫻熟起來。他解開了她規整的發型,讓金色長發如瀑布般披散下來。零安靜地坐著,目光追隨著鏡中自己發型的每一次變化。
他嘗試了幾個現代發型——利落的高馬尾,俏皮的側編發,溫婉的低盤發……
每完成一個發型,他都會停頓片刻,透過鏡子觀察她的反應,問:“這個喜歡嗎?”
零對那些過於活潑的發型保持沉默,對典雅些的則微微頷首。
最後,零號將她的長發挽起,在腦後盤成一個優美的隨雲髻。這種發髻線條流暢如雲朵,既有古典韻味又不失靈動,幾縷碎發自然垂落耳側,完美襯托出她清冷的氣質,又平添了幾分平時罕見的柔美。
零凝視著鏡中那個既高貴又帶著幾分溫婉的自己,冰藍色的眼眸微微閃動。
“喜歡。”她輕聲說,聲音比平時柔軟。
零號正在調整最後一縷發絲,聞言動作一頓。他俯身靠近,俊朗的臉龐出現在鏡中零的耳側,帶著狡黠的笑意:“嗯?剛才沒聽清,再說一遍?”
零微微側首,對上鏡中他含笑的眼眸,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耳畔:“喜歡。”
“好看吧?”零號端詳著鏡中零的新發型,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這個叫隨雲髻,是很久以前,在東方一個叫‘唐’的王朝,很流行的發型。”
零透過鏡子,看著他映在自己身側的臉,冰藍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清晰的疑惑。她微微側頭,似乎想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輕聲追問:“唐?那至少是一千多年前的時代……你,為什麼會這個?”
零號臉上的笑意淡去,沉默了下來。這短暫的沉默讓零以為自己觸及了什麼禁忌,下意識地抿緊了嘴唇。
“不要緊,”零號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依舊落在鏡中零的發髻上,眼神卻似乎透過她,看到了更遙遠的地方,“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變得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在黑天鵝港的時候……我腦袋裡,一直有兩個人……或者說,兩種聲音,在說話。”
零靜靜地聽著,鏡中的她,眼神專注。
“一個是‘哥哥’,”零號繼續說道,“他知道很多東西,很多我根本沒去過的地方,沒見過的時代和玩意兒,他好像都知道。像這隨雲髻,我明明沒見過,聽他提過之後,腦子裡卻總能有個模糊的印象,甚至……好像看過很多次一樣。”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觸碰著那梳理成型的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