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緩步走來,周身竟不惹塵埃,仿佛孤鶴行於濁世。
玉白的手執一柄素骨傘,傘骨流轉暗金紋,雨珠自傘沿滾落。
他眸色淡極,映著晦暗夜光,所過之處,天地皆寂。
明嫿怔立雨中,那高高在上的仙人竟將手伸到了她的麵前,就連雙肩的灼痛感也感覺不到了。
明嫿靜靜仰望鄭承銜,隻見他開口:“明姑娘,抱歉,本督來晚了。”
明嫿雙眼一閉,突兀倒了下去。
鄭承銜似有所感,素骨傘被他扔開,豆大的雨滴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麵容毫無波瀾,橫抱起倒在地上的明嫿,大步流星向來時的方向返回。
…
“醒了?”
淡淡的、穩重的嗓音在明嫿的耳邊響起,帶著若有似無的關懷。
明嫿首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鹽引,見鹽引還在,頓時鬆了一口氣。
鹽引,還在。
“明姑娘?”
抬眸的瞬間,鄭承銜的麵容映入她的眼簾。
鄭承銜的下頜微微抬起,示意早已放在茶案上的藥碗:“既然醒了,早些喝藥。”
她現在哪還有心思喝藥?
明嫿突地想起王駿睿放的話,還有王璋玉的消失不見。
她焦急道:“我爹呢,我爹現在怎麼樣了?!”
焦急衝昏了明嫿的頭腦,纖細的手突自抓在鄭承銜的手腕,力度之大,讓鄭承銜幾不可察皺了下眉。
鄭承銜的目色下移至手腕處,淡淡開口道:“明姑娘,請自重。”
明嫿倏然鬆手,兩腮染了桃紅,不自在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鄭承銜端過藥碗,眸色極淡,“現在亥時中,離醜時還有兩個時辰。”
明嫿接過藥碗,見鄭承銜已然站起身。
月色悄無聲息爬上了他的素白衣衫,仿佛在月下起舞,偏偏之間,恍若謫仙降世。
明嫿出聲:“大人,多謝。”
這是第三次。
三次救命之恩。
鄭承銜停下腳步,隻身站在那裡,高大的背影似乎離明嫿很遠。
“明姑娘,本督隻有那一個要求。”
明嫿心一怔。
“林訴,時候到了,便叫明姑娘起來。”
鄭承銜吩咐守在門外的林訴,清冷自矜的嗓音從窗口飄入,鑽進明嫿的耳裡。
明嫿腦裡想起昨日離開都督府的事情,手指緊緊內扣錦被,仿佛要將錦被撕破。
她明嫿,絕不可能做妾。
她有自己的尊嚴。
救命之恩不等同於以身相許。
明嫿的眼色一沉,盯著黑漆漆的藥碗,喃喃出聲:“鄭承銜,來得太湊巧了。”
她一遇難,鄭承銜便會出現。
這一切的背後,是否有人在操控?
那個人,會是鄭承銜嗎?
還是那個……書寫預知話本的神秘之人?
她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世家子弟不惜隱藏身份,以她為媒介,搶奪明家家產?
還是說,她爹隱瞞了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