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明府。
明知義急得焦頭爛額,身旁的春熙勸導:
“老爺,昨日都督大人遣人送信,說小姐正在府上做客呢,您都一夜未睡了,您的身子遭不住的。”
明知義胡子拉碴,眉宇間一片憂鬱,“我如何不知?可我總歸不放心啊,民不與官鬥,我也不可能直接上門要人,免得得罪了官家……”
春熙也跟著焦頭爛額,怎麼勸說也毫無效果。
明知義的眼突然亮了起來,拉著春熙道:“白刺史呢?現在可到府上?”
春熙搖搖頭,“老爺,你怕不是忘記了,白刺史說他有急事要去一趟臨安。”
“那白江嶼呢?”
春熙:“老爺,今天八月初九,白少爺估摸著已經進考場了。”
哎呦,他老糊塗了。
每年的八月初九,一年一度的秋闈。
憑白江嶼的才學,必定高中解元。
明知義歎息,“再等幾個小時吧,要是明嫿還不回來,拚了我這條老命,也要把明嫿安全帶回府。”
“老爺啊,不好了——!!!”
從外院跑進來一個男仆,口裡生風,連話都講不清楚,一個勁地說“不好”,驚動了樹枝上休憩的鳥兒。
也將久久未休息的明知義嚇了一跳。
春熙身為自幼侍候明家的人,最是見不得這般毛手毛腳的仆人,她柳眉豎起,語詞犀利道:
“你是怎麼辦事的,沒看見老爺為小姐之事傷了神,你這般……”
仆人慌不擇口:“老爺,是官府的人來了!還帶了一大隊佩劍的侍衛!正朝這走過來!”
“你說什麼?!”
“聖旨到——!”
尖細的唱喏刺破了庭院裡的驚慌。
“踏踏踏——”
沉重的腳步聲混雜著甲葉撞擊的冷硬聲響,百餘名披甲執銳的侍衛魚貫而入,瞬間將不大的裡院圍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刀鋒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寒光,直指院內驚惶失措的明府眾人。
領頭的是個麵白無須、身著緋紅宦官服飾的內侍。
他手持一卷明黃卷軸,眼神陰鷙地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臉色煞白、強自支撐的明知義身上。
“王駿睿?!”
明知義難以置信看著站在內侍一旁的、身著華服的男子。
怎麼回事?!
“爾等還不速速接旨?!”
內侍的聲音尖銳。
明知義的雙腿發軟,心知大禍臨頭。
他踉蹌一步,在春熙的攙扶下才勉強跪倒,聲音乾澀嘶啞:“草民……明知義,接旨。”
內侍展開聖旨,尖利的嗓音宣讀,字字如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揚州鹽商明知義,罔顧國法,利欲熏心,竟敢私販官鹽,以商船夾帶,擾亂鹽政,禍國殃民!證據確鑿,人贓並獲!其行悖逆,罪無可赦!著即查封明府,一應人等,押解待審,主犯明知義及其家眷,即刻……斬立決!欽此——”
“斬立決!”
這三個字如同晴天霹靂,在明知義耳邊炸響。
他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全是難以置信的驚駭與冤屈:
“冤枉!公公!草民冤枉啊!明家清清白白,絕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官鹽?我明家商船從未……”
“住口!”
內侍眉目怒睜,尖銳的嗓音藏著譏諷:
“明知義,鐵證如山,還敢狡辯?那艘‘明遠號’底艙夾層裡的兩千斤官鹽,可是經都督府衙役親自搜出來的!白紙黑字,畫押確認!你明家仗著點家財,竟敢動朝廷鹽鐵命脈,死不足惜!”
內侍又道:“拿下!就地正法!”
侍衛長應聲上前,兩名如狼似虎的侍衛立刻按住明知義雙臂,將他死死壓跪在地。
冰冷的刀鋒高高舉起,陽光在刃口上跳躍,映出明知義絕望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