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吉利看他們不肯坐車,拉著妹妹謝小花也要跟著一起走路。
謝大虎拉著板車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跟著謝秋芝屁股後麵,像是兩個跟屁蟲。
謝小花踮著腳尖,兩條小辮一顛一顛,拽著謝秋芝的衣角不放:“秋芝姐姐,再教我們唱一遍嘛!就一遍!”
謝吉利也跟著起哄,黑紅的臉蛋上全是汗,卻亮晶晶的:
“秋芝姐,你唱一句,我跟一句,保證不跑調!”
古代農村的孩子很少有會唱歌的,就算哼哼兩句的都很少見。
而謝秋芝和謝文不僅能唱歌,還能完整的唱出一整首,這讓謝吉利和謝小花對他們很是崇拜。
謝文拎著一根狗尾巴草當指揮棒,故意清了清嗓子:“你們秋芝姐姐的歌不帶勁,我給你們換首更帶勁的,歌的名字叫《阿裡裡》!日落西山——阿裡裡——”
謝秋芝聽著熟悉的曲調,笑著接腔:“散了圩咯——阿裡裡——”
“歡歡喜喜——阿裡裡——回家去咯——阿裡裡——”
清脆的童聲立刻在官道上蕩開。
謝小花奶聲奶氣地拖長音跟著唱,謝吉利不甘示弱,嗓門大得像敲鑼。
兩個孩子一高一矮,像兩隻移動的小喇叭,把歌詞唱得七零八落,卻格外認真。
謝秋芝和謝文每唱一句,他們就跟著學一句,跑調了也不害臊,咯咯直笑。
板車吱呀吱呀在旁邊跟著,謝大虎握著車轅笑眯了眼。
他看著自己那兩個小尾巴,心裡軟成一灘溫水:
“小花,彆跑太快,鞋底磨穿了可沒新的!”
七歲的小花回頭衝他咧嘴一笑,缺了門牙的小黑洞在夕照裡分外顯眼。
歌聲像一陣風,卷走了疲倦。
原本拖著步子的大人們,肩膀不自覺挺直,有人跟著小聲哼起副歌。
連謝大虎的板車都輕快了幾分,他衝自家倆小崽子喊:“唱得好!再大點聲!”
唯獨落在謝家村隊伍尾巴的謝老太一行人聽著隊伍前麵隱隱約約的笑聲和歌聲,臉色黑得能擠出水。
謝廣金朝地上啐了一口:“唱什麼喪調子,逃荒還唱曲兒,真當自己是戲班子!”
謝廣貴陰陽怪氣地接話:“等進了京畿道,看他們還能不能蹦躂。”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飄到沈硯耳裡。
沈硯勒住馬韁,遠遠望過去。
四個孩子的背影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像四棵剛抽條的小柳樹,歌聲忽高忽低,把“阿裡裡”唱得官道都是笑聲。
沈硯忍不住低聲跟著哼了兩句,調子輕快,卻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柔軟。
“快!再走三裡就能歇腳!”官差陳進虎騎在馬上,聲音嘶啞地催促著,他也不忍心打斷孩子們的歌聲,可隊伍後麵已經陸續有人撐不住了。
聽到官差的催促,歌聲停止了,隊伍裡開始竊竊私語。
“聽說汝陽府的林知州是個好官……”
“再好也沒用!城門關了,流民根本進不去!”
“可咱們是奉朝廷告示去京畿道的,說不定能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