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俊支支吾吾了半天,臉漲得通紅,最後才囁嚅著說:
“爹……那地……太荒了……看不出來……就、就有條小河溝還有水……其他……其他不知道……”
趙老七一聽,一股火氣猛地竄上頭頂,眼睛都瞪圓了,揚手就想罵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花了半天時間,就帶回來這麼點廢話?
但看著兒子和他身後那幾個同樣灰頭土臉、麵帶愧色的青年,又看到周圍村民悄悄投來的目光,趙老七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罵聲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現在罵人也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打擊本來就不高的士氣。
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沉重的歎息,無力地擺擺手:
“……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先……先帶人去把那幾口井徹底清出來吧!好歹先把吃水問題解決了。”
趙大俊如蒙大赦,趕緊答應一聲,帶著那幾個人又屁顛屁顛地找工具清井去了,仿佛乾這種純粹的體力活更能讓他安心。
又過了七天。
在這七天裡,桃溪村的村民總算初步安頓了下來。
破損不太嚴重的房屋勉強可以住人,雖然漏風漏雨,但至少是個獨立的窩。
祠堂成了公共區域和部分困難家庭的住所。
那兩口水井也被徹底清理乾淨,打上來的水雖然還帶著土腥味,但已經能放心飲用。
一些手腳勤快的婦人和孩子,還能從附近的山坡上挖到些野菜、摘到些野果回來,摻和著所剩不多的糧食,總算能讓大夥兒勉強填飽肚子,局麵暫時穩定了下來。
但趙老七心中的焦慮卻與日俱增。
田地!
最重要的田地還沒有著落!時間一天天過去,如果再不能清理出田地,提前做好規劃,光靠野菜野果是絕對撐不下去的,全村人都得餓死!
村裡唯一識字、稍微有點見識的他,對著那張無用的地圖和眼前茫然的荒原,也是一籌莫展。
測量田地、規劃水渠,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這天晚上,趙老七下定了決心,他找到兒子趙大俊,吩咐道:
“大俊,明天一早,你看好村子,我要去一趟桃源村,找謝裡正討教討教!咱們這地,不能再這麼荒下去了!”
自從沈硯搬進荷園後,鎮北侯府的氣氛愈發凝滯。
老太君因為最看重的孫子的“離家”去了荷園,對方如這個長孫媳婦更是橫豎看不順眼,每日請安時都沒個好臉色,連帶著府中的下人們都噤若寒蟬,生怕觸了黴頭。
連嫡親的孫女沈萱每日來問安都小心翼翼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昭陽長公主和鎮北侯沈巍心下焦急,親自去了一趟荷園,卻依然撲了個空,展風說沈硯早已上值不在荷園。
文華殿內,沈硯麵無表情地宣布:九月上旬,五位皇子將進入玄策衛接受為期一月的“體能曆練”,由玄策衛總教頭全權負責,美其名曰“強健體魄,錘煉心誌”。
此言一出,無異於平地驚雷,五位平日裡養尊處優、鬥雞走馬、不學無術的皇子頓時麵如土色,哭爹喊娘之聲在沈硯走後幾乎要掀翻文華殿的屋頂。
他們怎麼可能不知玄策衛的恐怖,那是京城乃至大寧朝最頂尖的尖兵機構,其訓練之嚴酷堪比去了一趟地獄。
據說就連那些身經百戰的帶刀侍衛被扔進去集訓一個月,出來都得脫層皮,更何況他們這些細皮嫩肉、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紈絝皇子?
大皇子李宸第一個跳起來反對,下朝後就直奔其母楊貴妃宮中,撲通一聲跪下,抱著貴妃的腿哀嚎:
“母妃!救命啊!那玄策衛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表哥這是要兒子的命啊!您快去求求父皇,兒臣死也不去!”
二皇子李昊拉上向來唯他馬首是瞻的嫡親弟弟李璟,一同去到皇後宮中求救。
李昊擺出一副憂國憂民又委屈至極的模樣:
“母後!表哥此舉太過荒唐!我等皇子身係社稷,豈能如同武夫般在那等地方摸爬滾打,成何體統?若是傷了根本,豈非國之損失?求母後為兒臣等做主!”李璟在一旁忙不迭地點頭附和。
三皇子李煜最是怕苦怕累,他被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找到母親何貴妃哭訴道:
“母妃!您可得救救孩兒!那玄策衛進去不死也得殘!您快去求求外公,讓外公在父皇麵前美言幾句,萬萬不能讓硯表哥如此胡來啊!您要是不去,那我自己去首輔府找外公撐腰。”
唯有五皇子李琰,因為母親是外邦和親公主,在朝中並無根基,本人也最為沉默寡言,心思深沉,他深知求告無門,反抗無用,隻能默默承受這份“恩典”,但低垂的眼眸中卻掠過一絲不服氣。
與此同時,玄策衛衙門內,火哨的總教頭秦嶽也正一個頭兩個大。
這個古代版的“魔鬼教官”此刻正對著“風、林、山”三哨的教頭們吐槽,聲音洪亮帶著不滿:
“指揮使大人這是給咱們又出難題了?燙手山芋都沒這麼燙手!一個個細皮嫩肉,嬌生慣養,怕是連咱們訓練營的門檻都嫌高!到時候彆訓練第一天,就哭喊著要回宮,咱們是訓還是不訓?打不得罵不得,還得當祖宗供著?”
“風”哨教頭苦笑:“頭兒,誰說不是呢?這差事可真難辦。萬一哪個皇子磕了碰了,咱們可吃罪不起。”
“林”哨教官比較沉穩:“指揮使既然下了令,必有深意。咱們隻能儘力而為,製定一套……呃,‘溫和’點的訓練計劃?”
“放屁!”秦嶽眼睛一瞪,“進了我玄策衛的大門,就沒有‘溫和’二字!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不對,王子曆練與兵卒同苦!既然來了,就得按玄策衛的規矩來!老子管他皇子皇孫,到了這兒,就是老子手下的兵!練不死,就往死裡練!”
話雖如此,但他緊皺的眉頭顯示他內心的煩躁絲毫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