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床陡然晃動起來,伴隨著一陣窸窣聲,李瑤箏不禁屏住呼吸,偷偷睜開眼轉頭望過去。
鐘韻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李瑤箏輕輕吐了口氣。
床頭夜燈淡黃的燈輝下,那人散開的頭發淩亂地鋪灑在枕頭上,那如墨的發絲映著光,像是鍍了一層金。
身形頎長的人脊背微弓,睡姿蜷縮,平日裡氣質淡漠得像一頭高冷傲然的獵豹,此時卻像一隻受了傷的無助狗子,似乎正埋在被子裡舔舐傷口。
李瑤箏瞧了會兒,耳聽對方平緩的呼吸聲,她慢慢翻身,貼枕探頭過去,枕邊的發絲近在咫尺,而她頭上散開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不知不覺與鐘韻的發絲疊繞在一起。
此一番景象,像是無形中將兩人連結在一起的羈絆,千絲萬縷,難舍難分,醉人惑己。
近一點,再近一點。
李瑤箏滿眼迷離,鬼使神差地緩緩將鼻尖湊上前。
但,天不遂人願。
背身側躺的人忽然仰躺回來,頸首微轉。
李瑤箏猝不及防,目光直直撞進那人黑曜般的眸子裡。
“沒睡?”鐘韻並未察覺到李瑤箏的動作,張口輕問。
李瑤箏連忙回身平躺,眨著眼睛含糊地應了一聲,急於掩飾自己對身旁人的覬覦,慌忙反問,“你也睡不著嗎?要不要聊一會兒?”
鐘韻發現李瑤箏沒睡,她就更舍不得睡了,巴不得能與李瑤箏多相處一會兒,於是她道:“好啊。”
床頭夜話最適合聊一些深入的話題了,李瑤箏的心緒稍稍平複,想了想:“莊婷……是你的徒弟?”
鐘韻抬手攏了下頭發,“算是吧,她是我的攝影助理,剛畢業的大學生,平時工作的時候我會教她一些攝影知識,她就叫我師父。”
原來是上下級的同事關係。
李瑤箏稍稍放心,其實她看得出來,鐘韻麵對莊婷,有點像是前輩關照後輩,偶爾還有些公事公辦的樣子,但是反過來,那姑娘看鐘韻眼神可不簡單。
李瑤箏心思細膩,觀察入微,天生的直覺判斷往往很準,隻是身邊這顆石頭當局者迷。
不過她也不欲點破,這樣就夠了,她隻確定鐘韻對莊婷沒彆的心思就好。
李瑤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立馬轉移話題:“剛剛那個電影,你覺得怎麼樣?”
“還不錯。”
三個字一出口,鐘韻立即意識到自己的笨嘴拙舌引人誤會,人家主動陪自己聊天,她卻像是敷衍一般。
鐘韻有些不好意思,當即又道:“我開始以為是閨蜜兩人爭男人的老套故事,看起來感情糾葛是主線,但……”
鐘韻的聲音極輕,她仰麵望著天花板,眼神定定。
“我覺得兩個女主各自追求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主線,一個聽從安穩,按部就班,實則向往自由快意,一個不得已去漂泊,浪跡天涯,其實她想要一個安穩的家。”
李瑤箏有些驚訝,從這人口中竟然聽到一番“長篇大論”,她翻身側臥,蜷起胳膊枕在頭下,興致勃勃地看著鐘韻,並不插話,安靜傾聽。
“我覺得,她們兩個其實是一朵雙生花,表麵看著截然不同,內心卻都向往著對方的人生軌跡,隻是現實到底不如人意,最終一個死了,而另一個也未見得活成了對方真正想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