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外科醫生,李瑤箏從未覺得血是這麼恐怖的存在。
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淚水沾上鏡片,妨礙了視線,口罩也被打濕,貼在臉上涼涼的,而她全然顧不得,隻束手無策地看著鐘韻,懷疑自己妥協送鐘韻回家的決定是否正確。
“怎麼回事啊……我就說……就說剛剛在……醫院……就該看醫生啊……”詹思思哭得更凶,嗚嗚咽咽抹眼淚,達達在她旁邊跟著哼唧哀嚎。
鐘韻好不容易緩解了咳嗽,歪頭倒在床上,臉上的血沾到床上也顧不及,皺眉吐出一個字:“吵。”
她暗暗慶幸,自己早在去醫院之前就把竹九關進小黑屋了,不然這會兒竹九、詹思思、達達三重奏,她得被吵死。
詹思思開了水閘,根本沒聽見鐘韻的話,李瑤箏倒是聽到了,但她忙著給鐘韻擦血,泣聲道:“為什麼止不住血啊?你是胃出血了嗎?”
再聰明再專業再理智的李醫生也有大腦宕機、情緒崩潰的時候,鐘韻看著心疼,卻沒有精力安撫,隻輕輕握住她的手,虛弱道:“沒事的,我睡一覺就好。”
“睡”這個字一出,李瑤箏心頭一緊,以為鐘韻怕不是快死了,旁邊坐在地上的詹思思也聽見了,大嗓門瞬間打開,大聲哭嚎。
鐘韻被她吵得腦仁疼,實在忍無可忍,咽下湧到嘴邊的血,竭力說了一句:“閉嘴!”
哭聲驟停,詹思思涕泗橫流,愣愣看著床上的鐘韻衝著她翻了白眼。
詹思思的第一反應是,她眼睛哭花看錯了?還是鐘韻回光返照?
隻聽鐘韻又道:“哪怕十分鐘,安靜一會兒……還有,彆告訴任何人。”
李瑤箏倏然冷靜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對詹思思道:“你先出去吧,我來照顧她,有事我再叫你。”
詹思思哭得頭暈,腦袋懵懵,但到底是聽了話,抽抽搭搭起身,抱起達達出去,並帶上了門。
臥室裡一片寂靜,鐘韻歪著身子側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這會兒她呼吸平穩,也不再有血流出。
李瑤箏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俯身給鐘韻脫了鞋,將她的腿搬到床上,又給她蓋上了被子。
而後李瑤箏跪坐在地板上,一手伸進被子裡,輕輕握住鐘韻冰涼的手,望著那張殘留血跡的睡顏,卡殼的腦袋開始運轉。
為什麼鐘韻說她的身體醫生治不了?她是得了什麼治不了的病,已經放棄治療了嗎?
李瑤箏不想這麼推測,可似乎隻有這個理由相對合理。
想想就心痛。
不不不,應該不是,一定不是!
鐘韻一定是受傷了,她之前明明好好的。
回想鐘韻進入病房後的情景,病床上的李銳君沒有任何過激的舉動,不可能是他傷了鐘韻。
還有,鐘韻進病房不到一分鐘就出來了,她對李銳君做了什麼?
李瑤箏忽然想起,之前鐘韻一板凳打暈李銳君那次,鐘韻似乎也做了同樣的舉動。
那之後,鐘韻告訴她,李銳君會忘記當天的事,事實證明,李銳君確實失憶了。
難道那不是巧合?不是頭部受擊造成的失憶?
難不成鐘韻會什麼秘法讓人失憶?
這次呢?也是失憶?失憶會讓一個人立馬入睡嗎?
還有,上次鐘韻讓李銳君失憶,鐘韻是不是也經曆了一次這樣的痛苦?
李瑤箏想著想著,淚水再度盈滿眼眶,順著臉頰滑落,打濕了口罩。
她摘下口罩,捧起鐘韻的手,將臉輕輕貼上那指節分明的手,默默哭泣。
壞東西,你到底背著我承受了什麼?
為什麼不好好愛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