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韻看著陌生的溫莞,心生寒意。
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性格、相貌、氣質、言談舉止、為人處世,通通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但一朝一夕間發生巨變,不是壞人良心發現,就是好人陷入泥潭。
溫莞顯然是後者。
她經了這一遭,恨意已經刻進骨血。
仇恨可以蒙蔽一個人的雙眼,可以讓一個人推翻秉持多年的信念,可以讓天使墮為惡鬼。
鐘韻為溫莞遭遇感到深深的惋惜。
但她必須阻止溫莞。
同歸於儘的複仇方式不可取,憑什麼人渣肆意妄為,壞事做儘,讓人渣受到懲罰還要可憐的受害者傾儘所有?
也許這世道常常壞人逍遙法外,好人吃儘苦頭,鐘韻也做不來普度眾生的活菩薩,但她要懲治她的仇人,不需要再添無謂的犧牲。
鐘韻沉默片刻,放下礦泉水,隨口問:“吃過飯了嗎?”
這話題轉得生硬,溫莞頓了一下,眸中厲色散去,緩緩搖頭。
袁長甫拿走了她的手機和錢包,溫莞在會所翻遍房間,除了穿出來的這身衣裳,再就是不知是誰遺落在房間裡的一副墨鏡,其他什麼都找不到,溫莞身無分文又瘸著一隻腳,一路吃了不少苦才找到鐘韻的工作室,她給鐘韻打電話用的還是朝路人借的手機。
鐘韻將她安頓在這家旅館後,留了些錢給她,但她從進了房間以後,就再沒出去過。
萬念俱灰的女人,基本的生存欲望都是靠仇恨支撐的,更是沒有食欲,根本想不起來要吃飯。
鐘韻並不意外,起身道:“先不管彆的,我帶你去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瘦高的人站在麵前,明明是居高臨下的角度,溫莞卻隻從她眼中看到淡淡的關切,原以為淚腺失能的眼睛漸漸酸脹濕潤起來。
溫莞低下頭:“好。”
這家旅館的位置在一條小巷子裡,門麵很隱蔽,來往的人也不多,走出巷子,巷口外所處的地段也並不繁華。
旅館附近都是很老舊的小區,周邊設施很齊全,找個小餐館吃飯不是難事。
鐘韻點了兩份熱湯麵,再配上一碟小菜,她覺得陰雨天吃這些至少不會胃疼,而且溫莞一點胃口都沒有,山珍海味在溫莞麵前也隻是雲煙,不如簡單點些紮實的食糧充分果腹。
小餐館人手少,麵做好了需要客人自行取餐,鐘韻去窗口取餐時,背對著餐桌的方向,將指尖碾碎的藥丟進碗中,又拿了一個勺子攪了攪。
沒人注意到鐘韻的動作,隻有竹九瞧得真切,她欲言又止,眼望鐘韻端著麵轉身回去。
藥灑在麵碗裡,除非溫莞餓到把湯也一並喝光了,否則藥效甚微。
鐘韻明知這個方法很蠢,但她也沒彆的辦法,總不能扒開溫莞的嘴硬生生給人灌進去。
她能做的僅限於此,剩下的就看命了。
果然,溫莞隻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眼睛直直盯著麵碗出神。
鐘韻歎了口氣,頓時也沒了胃口,擦擦嘴,結賬走人。
晚間的雨勢小了許多,細雨落在臉上,除了讓人覺得清醒,倒也不會太冷。
溫莞腿腳不便走得慢,鐘韻在她身邊放慢腳步,兩人一路踱回旅館。
鐘韻在旅館門前站定,張口吐出一團白蒙蒙的氣,“你上樓吧,我回去了,明天再過來,給你帶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