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緩步走過空曠得隻剩下回聲的門廳。
殘破的波斯地毯早已被蛀蝕得不成樣子,上方的巨大水晶吊燈落滿了積灰,蛛網纏繞成詭異的巢穴,幾顆破碎的水晶棱柱垂落,折射著不知從何處滲進來的微弱冷光。
越往裡走,空氣中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不僅僅是眼睛的窺視,更像是無數冰冷的、帶著惡意的意念在觸摸、在試探。
黑暗中,開始響起細微的“聲音”:
細碎如指甲刮撓木板的“沙沙”聲,時而在左,時而在右,仿佛有數不清的東西在牆壁夾層裡爬行;
若有若無的歎息,一聲疊著一聲,含著無儘的怨毒和痛苦,在耳邊幽幽低徊;
偶爾一聲尖利如玻璃碎裂的刺音,突兀地爆發又瞬間沉寂,震蕩得人心頭發悸。
這些聲音沒有具體的源頭,像是從宅邸的每一塊磚石、每一寸木頭裡滲透出來,營造出令人窒息的精神壓力。
雲初恍若未聞,步履依舊平穩。
她袖中滑出一張泛著微黃光澤的符籙,指尖輕點,符籙無聲燃起一縷極淡的青煙,並非驅散鬼氣,而是在她身側三寸外劃出一個無形的界限。
那些無處不在的雜音碰到這層界限,如同沸水澆雪,悄然弱化下去。
雲初的目光始終鎖定著通往二樓的旋梯。
樓梯扶手雕刻著繁複的西式卷草紋,曾經光潔的木料如今黯淡開裂,扶手頂端鑲嵌的幾顆早已失去光澤的寶石凹陷處,凝結著黑紫色的不明汙垢。
踏上木梯,每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踩在朽爛的骨頭架上。
二樓走廊更加幽暗、曲折。
那股甜膩的腐敗氣息在這裡濃得化不開,源頭正是西麵那扇緊閉的房門——門上凝結的那層霜花般的黑翳仿佛活物,正隨著某種規律微弱地蠕動收縮著。
雲初站定,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古老而繁複的法印,口唇微動,無聲地吐出一串蘊含道力的真言。
“吼——!”
一聲尖銳、非人的厲嘯毫無征兆地在她識海中炸響,帶著狂暴的惡意和積累的怨念,如同無數冰錐狠狠刺入!
雲初腰間的鬼煞鈴猛然震顫起來,銅鈴嗡嗡作響,霜紋迅速覆蓋至大半鈴身!
雲初雙瞳中一抹冰藍色微光閃過,手印一變,化為劍指,隔空點向那扇門!
“嗡!”
門上濃稠的黑翳驟然劇烈翻騰,如同燒沸的瀝青!
一股陰冷刺骨的風席卷了整條走廊!
木窗欞瘋狂震顫,無數細小的、凝結著怨氣的冰屑從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門縫下湧出大量黑煙般的物質,扭曲翻滾,迅速凝聚成一個模糊卻充滿戾氣的人形——那形態極不穩定,肢體不斷拉長、收縮,麵孔在痛苦扭曲的男人、嚎哭的婦人、猙獰的老者之間瘋狂變幻,每一次變化都釋放出強烈的恨意與絕望。
它沒有雙腳,腰部以下是一片不斷向四周擴散的黑霧,黑霧中伸出一隻隻腐爛見骨的手爪,瘋狂地抓撓著地板和牆壁,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核心處,是兩顆渾濁發綠、燃燒著無儘惡毒的眼瞳!
“不入輪回……沉淪此地……償我命來!”一股糅雜了無數聲音的意念,混亂地衝擊著雲初的意識。
“諸般因果,自有承負!爾等執念纏身,化鬼作祟,擾亂陰陽,今日當散!”雲初清叱出聲,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堂皇正大的力量,瞬間驅散了識海中的鬼嘯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