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卻如驟雨中的浮萍,亂了陣腳。
宋婆子擠在最前,目光焦灼地掃視榜單,口中還喃喃著“福寶庇佑”。
林明軒的名字竟緊貼榜尾,險險擦過——他雖“吊車尾”通過,卻麵無半點喜色,隻失神地盯著地麵,那身曾耀眼的新衣襯著他蒼白的臉頰,顯出一絲荒誕的諷刺。
其餘四人:林明誠、林明路、林明鴻、林明金,名字無一在榜。
林明誠當場哭嚷起來:“怎麼會這樣?錦鯉香囊也沒用嗎?”
宋婆子如遭雷擊,先是喃喃“福運失靈”,隨即爆出一聲絕望的哀嚎。
林明軒的爹娘上前攙扶,卻隻換來更深的懊悔——那些昔日的浮名、奢華的衣飾,此刻都成了泡影。
塵埃落定,府衙外漸漸沉寂。
雲家兄弟與家人默默離去,背影如來時般沉著,仿佛這隻是人生中一段必經的試煉。
林家眾人則跌跌撞撞擠在角落裡,宋婆子的哭喊被風撕碎:“假的……全是假的……”
這一幕,正應了那句樸素的真理:墨香源自筆下耕耘,福運難敵腹中學識。雲家的中等,勝過了林家的虛幻。
驛卒的快馬卷著塵土衝入十裡村時,日頭剛剛西斜。
村口那株老槐樹下,早有三三兩兩聚集的村民,伸長脖子張望著官道的方向。
待那騎馬的差役勒住韁繩,揚聲道出榜單結果,平靜的村子瞬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層層,迅速擴散成滔天波瀾。
消息最先傳到雲家那樸素的院門前。
雲老爺子正拿著木耙整理曬場的麥子,聽差役高聲報出“三位郎君儘數題名”,手裡的動作隻是略略一頓,布滿風霜的臉上,皺紋如溝壑般舒展,隻深深喟歎一聲:“中了……好啊……都中了。”
沒有狂喜失態,隻有長久的辛勞終於結出堅實果實的慰藉。鄰裡鄉親聞訊趕來,小院裡不一會兒便擠滿了人。
王鐵匠提著一籃子新下的雞蛋,結結巴巴地嚷著:“我說啥來著!我就說雲家這三個小子,有出息!瞧瞧,瞧瞧!一個不落!這才是真本事!”
張木匠捋著胡子,對雲老爺子連連拱手:“老爺子教的好啊!日耕夜讀,一步一個腳印,這功名,掙得踏實!服氣!真心服氣!”
幾位常在田間地頭看到雲家兄弟勞作身影的老農,更是感慨萬千:“看看人家,讀書這麼苦,地裡的活兒一樣沒落下,這功名不給他們中,還給誰中?”
幾個孩童擠在人群裡,看著院裡堆放的那些被翻得卷了邊角的書卷、磨穿了底的布鞋,再看看雲家三兄弟離村時用過的簡陋行囊,眼神裡充滿了新的向往和純粹的敬佩。
一位母親低聲對兒子說:“看見了沒?咱不巴望一步登天,學雲家哥哥,用心學,用力乾,該你的,跑不了。”
院子裡彌漫著一種沉靜而溫暖的喜悅,是對踏實付出終有回報的認可,是對雲家祖訓“但求無愧”最生動的詮釋。
與此形成刺目反差的,是林家門前那片曾令人豔羨的喧鬨之地。
當榜上“林明軒吊尾”、“林家其餘四人皆落”的消息傳來時,圍在那裡焦急等待的林家人和巴結林家的好事者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間一片死寂,隨即便炸開了鍋。
好事者們臉上的諂笑僵住,眼神閃爍,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湧起:
“……什麼?隻中了一個?還是墊底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