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遙遠的京城。
五皇子蕭弘的府邸書房內,案頭也放著一封內務府傳來的婚訊文書。
燈火下,年輕的皇子麵沉如水,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喜悅,反而籠罩著一層陰鷙的寒霜。他修長的手指捏著那份“旨意”,指節用力到發白。
“蕭昆……好個蕭昆!”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個名字。他太了解他這個三哥了!什麼“體恤兄弟”“代為求娶”?分明就是要把一個毫無根基、來自民間、注定無法給予他政治助力的女人塞到他身邊,徹底絕了他通過強有力姻親獲得朝中重臣支持的念想!
他雖然允諾求娶林福寶,不過是讓她當妾室!可沒有想過要讓她成為正妃!)
父皇……蕭弘閉了閉眼。他那位年事已高、心思愈發難測的父皇,對八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奪嫡風波似乎始終心有餘悸。
先太子蕭瑞與大皇子蕭擎鬥得兩敗俱傷,最終一個“暴病而亡”坊間早有流言是被鳩殺),一個被廢黜流放,至今生死不明。從那以後,太子之位虛懸至今,成了所有成年皇子明爭暗鬥的根源。
蕭弘嘴角溢出一絲冰冷的自嘲。
父皇不立太子,是不是也在默許甚至縱容這種爭鬥?
用這種方式考驗他的兒子們?
那麼,他這位出身卑微的皇子,又在這棋局中扮演什麼角色?
任由蕭昆如此欺侮算計,父皇真的就一無所知嗎?
還是……這本身就是父皇平衡之術的一部分?
賜給他一個“無害”的皇妃,既是安撫,也是劃清界限?
窗外的秋風掠過庭院,帶著寒意,仿佛預告著又一輪圍繞那至尊之位更腥風血雨的爭鬥即將展開。
兩年光陰,在季清遠窗前的書頁和京城的文會上悄然流過。
又是一年春闈揭榜日,帝都朱雀門外人潮鼎沸,新科三甲的名字被司禮監太監以洪亮悠長的聲調唱出,每一個字都重重敲在人心上。
“……三甲第三,探花郎——季、清、遠!”
轟然喧囂中,那身著月白舉人袍、眉目間已褪去大半青澀的挺拔身影,穩步上前,於重重注視下叩謝皇恩。
陽光灑在他肩頭,襯得那新換的青色進士服上的鷺鷥補子格外清晰。
人群中的開平同鄉和聞訊趕來的故交們歡呼著,有人低語:“瞧見沒?那就是季舉人……不,如今是季探花了!開平府多少年沒出過三鼎甲了!”
金殿麵聖,新晉探花郎氣度從容,對答如流。
皇帝目光如炬,一番策問涉及吏治民情,季清遠引經據典卻不顯迂腐,言語間飽含對農桑、商賈等民生疾苦的深刻體察。
更難得的是,言及施政設想時,那份源自底層掙紮而生的務實與悲憫,令禦座上的九五之尊也不由微微頷首,讚其為“有古仁人之風,不忘根本”。
欽點翰林院修撰,前程初啟,灼灼光華。
八百裡加急的捷報早已飛馳開平府。
當簪花披紅的探花郎榮歸故裡的車駕緩緩駛入城門時,整個開平城萬人空巷。
鑼鼓喧囂,彩綢翻飛,街道兩旁擠滿了興奮的人群,爭先恐後一睹這為故鄉贏得無上榮耀的年輕俊傑。
“看!那是季探花!”
“好生年輕!真真一表人才!”
“聽說他未過門的妻子是雲氏胭脂鋪的當家?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