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攥著剛領的外門物資，指腹蹭過《引氣訣》卷邊的紙頁，心裡那點剛成為“修仙弟子”的雀躍，很快被管事的吼聲澆滅。
“陳九！靈田第三區的淬體草該除草了，日落前拔不完，今晚彆想領飯！”管事是個煉氣一層的中年修士，斜睨著陳九，語氣裡滿是不耐煩。陳九連忙應下，抱著粗布弟子服往靈田跑——他知道，在外門，“聽話”是第一要務。
靈田在青風穀西側的緩坡上，淬體草長得齊膝高，葉片邊緣帶著細刺。管事特意叮囑“隻能用手拔，斷一根草根，罰劈十捆柴”，陳九隻能蹲下身，指尖捏著草莖慢慢扯，沒一會兒，指縫就被刺劃得滲出血珠。日頭漸烈，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泥土裡，很快被曬乾。他不敢停，怕趕不上日落，隻能咬著牙加快速度，直到後腰酸得直不起來，才敢坐在田埂上歇口氣，從懷裡摸出半塊乾硬的窩頭啃——這是他從家裡帶來的，外門弟子的飯要等乾完活才能領。
傍晚，陳九扛著最後一捆柴送到夥房，終於領到了屬於外門弟子的“晚飯”：兩個冷硬的靈米饅頭。他剛找了個角落坐下，就聽見“嘩啦”一聲響——一個穿內門錦服的修士，嫌外門弟子打飯慢，直接掀了對方的飯桶。白花花的靈米飯撒了一地，那外門弟子眼圈發紅，卻不敢爭辯，隻能蹲在地上，把沾了灰的米飯往懷裡撿。陳九的心揪了一下，默默把饅頭掰成小塊，往嘴裡塞得更慢了——他想起爹送他來時說的“出門在外，少惹事”，趕緊吃完，揣著另一塊饅頭往柴房走。
柴房是十二個人住的通鋪，彌漫著柴灰和汗味。陳九摸出那塊指甲蓋大的下品靈石，按《引氣訣》上的圖譜，試著將靈力引入丹田。指尖的靈石傳來微弱的溫熱，靈氣像細絲線似的往經脈裡鑽，可剛到丹田就散了大半。他耐著性子反複試，練了一個時辰，才勉強讓丹田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溫熱。
“彆白費力氣了。”旁邊鋪的張奎翻了個身，語氣帶著頹喪，“我練了三個月，才摸到煉氣一層的邊，你這四靈根，沒個半年彆想入門。”陳九沒說話，隻是把靈石攥得更緊——他不想像張奎說的那樣，練半年還沒入門，最後被趕下山。
後半夜，通鋪的鼾聲此起彼伏，陳九卻沒睡。他悄悄爬起來，躲到柴房角落，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繼續煉化靈石。困得睜不開眼時，他就掐自己的手心，或者用草葉刺指尖，直到天快亮，才把靈石裡的靈氣榨得一乾二淨，丹田的溫熱感也濃了幾分。
日子就這麼過了大半個月，陳九每天除草、劈柴、熬夜修煉，指尖的傷口結了又破，破了又結，丹田的“氣感”卻隻比剛開始濃了一點。直到月底發靈石，麻煩找上了門。
管事故意把一塊帶著裂紋的殘次靈石塞給陳九，那靈石表麵的裂紋像蛛網，一看就知道煉化效率高不了。“管事，這靈石……”陳九剛開口，就被管事打斷：“外門弟子還挑三揀四？不愛要就滾蛋，有的是人想進青風穀！”
陳九攥著殘次靈石，站在原地沒動。他想起這半個月觀察到的事——每天傍晚，管事都會繞到靈田深處，偷偷把淬體草往袖口裡塞。“是弟子唐突了。”陳九低下頭，把殘次靈石收進懷裡，轉身離開。
第二天傍晚，陳九故意留在靈田“加班”，手裡拿著拔草的小鏟，眼睛卻盯著靈田深處。果然，管事又來了，彎著腰往袖子裡塞淬體草，動作又快又急。陳九假裝沒看見，繼續蹲在地上拔草，連頭都沒抬。
管事塞完草，轉身看到陳九，臉色變了變，又很快恢複鎮定，走過去拍了拍陳九的肩膀：“你這弟子不錯，乾活勤快。”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塊完整的下品靈石，塞到陳九手裡，“昨天那靈石是我拿錯了，這個才是你的。”
陳九接過靈石，低聲說了句“多謝管事”，沒多問，也沒多話。等管事走了，他才把殘次靈石拿出來，用布包好收進懷裡——就算效率低，攢著磨成粉摻著用，總比沒有強。
這天劈柴時，陳九聽到兩個快滿三年的老外門弟子閒聊，聲音壓得很低，卻還是飄進了他的耳朵裡。
“下個月內門要選藥童，跟著李藥師乾活，能蹭到靈液不說，還能學辨藥術，就是得通過認藥測試，要認十種靈草。”
“認藥有什麼難的？難的是報名要給內門弟子半塊下品靈石，咱們一個月就一塊靈石，交了就沒的練了，隻能看著機會溜了。”
陳九手裡的斧頭頓了頓，把這話記在了心裡。他摸了摸懷裡的完整靈石，心裡盤算著——要是能當上藥童，說不定就能早點修煉出成績，還能給娘寄錢。
從那天起，陳九每天拔完草，就往靈田旁的老藥農屋裡跑。老藥農是個凡人，負責打理靈田旁的普通草藥，陳九幫他挑水、翻土、曬草藥，什麼活都乾，卻從不提要求。
“你這小子，天天來幫忙，想要啥？”老藥農終於忍不住問他。
“老丈，我想跟著您認認草藥，以後說不定能用得上。”陳九撓了撓頭，說得實在。
老藥農看他老實，也沒推辭，每天教他認一種靈草，還把自己畫的草藥圖譜借給他。陳九把圖譜上的靈草樣子記在心裡，晚上在柴房裡，就著月光反複看，連吃飯時都在琢磨“這株草的葉子是鋸齒狀，那株草的根是黃色的”。
一周下來，陳九已經能準確認出十種靈草，可新的難題又來了——報名需要的半塊下品靈石，是他現在僅有的積蓄。要是交了，接下來一個月就沒靈石修煉；要是不交，這個能離開雜活的機會，說不定就再也沒有了。
晚上，陳九坐在柴房門口，手裡攥著那塊完整的靈石，看著青風穀上空的月亮。他想起娘咳嗽的樣子，想起妹妹塞給他的半塊糖，心裡慢慢有了決定。他從懷裡摸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把靈石劈成兩半，怕劈碎，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氣。
月光下，半塊靈石泛著淡淡的光澤，陳九把其中一塊收好，另一塊揣進貼身的兜裡——明天，就是報名的日子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選上，也不知道當上藥童後會遇到什麼，但他知道，這是他現在能抓住的，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