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在沒人的山路上收了清風刃，將聚氣符疊好塞進懷裡，背著沉甸甸的背包往村口走。背包裡不僅有靈草種子、加了靈鐵的鐵鋤，還有給家人帶的靈米和那袋沉甸甸的銀子——他一路都在想，進門先把銀子給爹，讓爹彆再為修屋頂的事發愁；再把靈草種子交給哥，教他怎麼泡種、怎麼防蟲，等來年收成了，就能把土坯房換成磚房，讓妹不用再穿打補丁的衣裳。
越靠近家所在的巷子，空氣裡的壓抑感越重。平時這個時辰，巷子裡該飄著鄰居家的炊煙，能聽到張家嬸子喊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還有李家小子追著狗跑的鬨聲，可今天卻靜得反常，連風吹過破牆的“嗚嗚”聲都格外清晰。陳九皺了皺眉，加快腳步，心裡莫名發慌。
終於到了自家院門口，陳九卻愣在原地——家裡那扇吱呀作響的柴門，平時白天從不關（窮得沒值錢東西，娘總說“敞著門通風，也顯得熱鬨”），今天卻用一根粗木棍從裡麵拴得死死的。他貼著門縫往裡看，院子裡空蕩蕩的，娘平時種菜的小菜畦荒著，哥劈柴的木樁子倒在地上，連妹最喜歡的那棵指甲花，都蔫頭耷腦的，沒了往日的鮮活。
“爹！娘！哥！妹！”陳九試著喊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巷子裡回蕩，卻沒人回應。他又伸出手，輕輕敲了敲柴門，“咚咚”的敲門聲格外刺耳，院裡依舊沒動靜。不安的感覺像藤蔓一樣纏上心臟，他剛想解開柴門的木棍，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你……你是虎子？”【陳九的小名】
陳九回頭，見是鄰居王嬸，手裡挎著個空菜籃，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王嬸是看著陳九長大的，平時見了他總熱情地拉著說話，可今天卻站在三步開外，雙手緊緊攥著菜籃沿，嘴唇哆嗦著，像是有話要說，又咽了回去。
“王嬸！”陳九趕緊迎上去，抓著她的胳膊，聲音都帶著顫，“我爹娘和哥、妹呢？院門咋關著？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王嬸被他抓得踉蹌了一下，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砸在菜籃上。她哽咽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虎子……你……你可彆太難過……你爹娘、你哥、你妹……前幾天都沒了……”
“沒了？”陳九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有驚雷炸開，手裡的背包“啪”地掉在地上，靈草種子撒了一地，加了靈鐵的鐵鋤滾出來，磕在土坯牆上發出悶響。他盯著王嬸的臉，像是沒聽懂：“啥叫沒了？王嬸你彆開玩笑，我早上還想著給我妹帶新衣裳……”
“是真的！”王嬸抹著眼淚，聲音拔高了些，又很快壓低，“是你王叔發現的，那天早上他去你家借鋤頭，見院門拴著，喊了半天沒人應，就從你家後牆那破洞爬進去……進去就看到……唉！官府的人來了，說不像是凡人乾的，地上有修仙人才會留下的靈氣痕跡，還問你家有沒有藏啥寶貝，說凶手好像在找東西……”
每說一個字，王嬸的聲音就低一分，最後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你家多不容易啊！你娘前幾天還跟我說，盼著你回來，能讓日子好過點；你妹還等著穿你寄錢買的新衣裳，說要穿去鎮上看燈；你哥還沒娶媳婦，連彩禮都攢得差不多了……咋就遭了這罪啊！”
陳九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凍住了。他看著撒在地上的靈草種子，看著滾在腳邊的鐵鋤，看著緊閉的柴門——他帶回來的希望，他盤算的好日子，他想給家人的一切，突然碎得連渣都不剩。他想開口喊“不可能”，喉嚨卻像被巨石堵住，發不出一點聲音；胸口疼得厲害，像有把刀在裡麵攪，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雙腿一軟，陳九差點栽倒在地，最後靠在冰冷的柴門上，雙手死死抓著門板，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沒哭，隻是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麵，大腦一片空白，隻有王嬸的哭聲和“修仙的人”“找東西”這幾個字，在耳邊反複回響——是衝自己來的？是為了青石頭？還是為了那枚毒宗令牌？
過了好一會兒，陳九才慢慢緩過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背包，將撒出來的種子一點點攏回去，動作僵硬得像個木偶。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卻異常平靜：“王嬸，官府的人還說啥了？凶手有線索嗎？他們說找啥東西？”
王嬸從地上站起來，擦了擦眼淚，搖著頭：“官府的人說沒線索，那些修仙的事他們管不了，隻說讓我們彆往外說，免得惹麻煩……還問你是不是在外麵得罪了修仙的人，說你之前寄過靈米和銀子，怕是什麼寶貝引來了禍事……”
陳九攥緊了背包帶，指節泛白。他沒再說話，隻是眼神慢慢變了——之前的溫和、期待，全都消失了，隻剩下冰冷的決絕。他知道現在哭沒用，他必須弄清楚家人被害的真相，必須找到凶手。哪怕他隻是煉氣三層，哪怕修仙界凶險萬分，他也一定要為家人報仇。
“王嬸，”陳九抬起頭，看著王嬸，“麻煩你幫我跟王叔說一聲，我想先把我爹娘和哥、妹安葬了。”
王嬸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點了點頭：“哎，你放心，我這就去叫你王叔，還有巷子裡的鄰居，都來幫你。”
看著王嬸匆匆離去的背影，陳九轉身，目光落在緊閉的柴門上。他深吸一口氣，伸手解開了那根粗木棍——他要進去，看看他的家人，看看這個他想守護一輩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