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站在迷霧森林邊緣,指尖把清風刃的劍柄攥得發緊——黑麵的血債了了,可爹娘的樣子總在眼前晃,煉氣三層的靈力在經脈裡轉著,軟得像撐不起事的棉花。他摸了摸劍刃,這把跟著他斬過妖獸、殺過毒修的法器,此刻倒成了心裡唯一的實底。
“孩子,彆跟自己較勁了。”忽然想起黑石鎮靈草鋪王掌櫃的聲音,那天他紅著眼圈把照看墳地的事托付出去,掌櫃的枯手拍了拍他胳膊,指節泛著老繭,“青峰山脈有個清風觀,那是正經中型宗門,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收的——得是實打實煉氣期修士才行,沒引氣入體的,連山門都近不了。你都煉氣三層了,正好夠格。就是得掐日子,每月初一到十五才收外門弟子,彆跑空趟子。”
陳九當時沒說話,隻把“清風觀”“初一”“煉氣期”這幾個字在心裡嚼了又嚼,像抓住了根救命的繩——他早過了引氣入體,總算有個能學真本事的地方了。
森林出來是當月二十三,離初一還有七天。他沒急著踩清風刃飛,在沿途的凡人小鎮慢慢磨蹭:白天蹲在藥材鋪的櫃台前,盯著雲芝草的白絨毛、凝露藤上的小水珠,掌櫃的嫌他礙眼,他就笑著遞塊靈米糕,把“雲芝草磨粉穩靈力”“凝露藤汁養法器”“假雲芝草絨毛硬、沒香味”這些細節在心裡背得滾瓜爛熟;晚上找個漏風的破廟,他沒敢用清風刃——怕靈氣耗光了補不上,就撿塊鏽跡斑斑的廢鐵劍練禦物。靈力托不住劍掉在地上,“當啷”一聲在空廟裡響得慌,他就揉著發酸的指尖重來,直到能讓鐵劍穩穩當當飄五丈遠,才靠著牆歇口氣,摸出清風刃擦了又擦。
等趕到青峰山脈,天剛蒙蒙亮,初一的晨光剛漫過山頂的鬆樹尖。清風觀的山門立在眼前,兩尊石獅子透著冷意,左側“迎客堂”的木牌上還沾著露水,門口兩個穿灰弟子服的修士背著手站著,其中一個高個子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上的清風刃,聲音脆生生的:“來報名外門弟子的?帶了法器倒像個修士樣,先放縷靈力看看,沒到煉氣期就彆往前湊了,白費勁。”
陳九的心跳漏了半拍,指尖立刻凝出一縷淡青色靈力,小心翼翼在掌心繞了個小圈——靈力不算強,卻穩穩定在那兒。高個子弟子挑了挑眉,往旁邊讓了讓:“進去吧,先找左邊那桌登記。”
迎客堂裡攏著股炭火的暖,登記的修士是個圓臉年輕人,袖口沾著點墨漬,看見他腰上的清風刃,眼睛亮了亮:“喲,還帶了禦物劍?”說著遞來一塊打磨光滑的木簡,“把名字、出身地、修為,還有會的本事都寫上,彆漏了。”陳九握著筆,手有點發顫,一筆一劃寫:“陳九,黑石鎮,煉氣三層,會辨靈草、能禦物(慣用清風刃)。”寫完遞回去,圓臉修士指了指後院:“去那邊過靈草關,過了再試禦物——放心,試禦物用觀裡的鐵劍,不碰你的寶貝劍。”
後院的石板地還潮著,石桌上擺了十株靈草,負責核驗的短胡修士抱著胳膊靠在柱子上,眼神掃過來像帶著風:“報出每株的名字、用途,要是有不能用的,也得說清楚——錯一個,今天這門你就彆想進了。”
陳九深吸口氣,蹲下身,指尖先碰了碰那株帶白絨毛的草——絨毛軟乎乎的,掐斷一點還透著清香味:“這是真雲芝草,磨成粉摻靈米能穩靈力。”接著摸到旁邊一株絨毛發硬的,他皺了皺眉,湊近聞了聞:“這是假雲芝草,絨毛硬、沒香味,誤食會腹瀉,不能用。”
短胡修士的眉梢動了動,沒說話。陳九繼續往下看,拿起掛著水珠的凝露藤時,忽然瞥見藤蔓中段有個tiny的蟲眼,他指給修士看:“這株凝露藤被蟲蛀了,汁液會變質,養法器反而傷劍。”
“還不算粗心。”短胡修士終於點頭,往後院外指了指,“去前院試禦物,用觀裡的鐵劍移五丈——記住,彆慌。”
前院的鐵劍比他的清風刃沉不少,陳九剛握上劍柄,就覺出不對——風裡裹著淡淡的靈壓,是宗門實訓場常有的靈風。他深吸口氣,靈力裹住劍柄,慢慢把劍提起來,剛送過三丈遠,靈風突然刮得猛了點,劍身“哐當”晃了一下,眼看就要往旁邊歪。
陳九心裡一緊,趕緊收了收神——他想起練廢鐵劍時琢磨的“靈力控向”,立刻把裹著劍柄的靈力往風阻的反方向多送了一縷,像用手輕輕扶著劍似的,一點點把晃動壓下去。等鐵劍穩穩落在五丈外的紅標記上,他的後背都沁出了薄汗。
負責考核的修士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野外禦物哪有沒風的?慌了手的早掉劍了,你能穩住就合格。”說著遞來一張泛黃的憑證,上麵寫著“合格”兩個字,陳九捏著憑證,指腹都有點發燙。
考核院的屋子不大,李執事坐在木桌後,桌上的測靈石泛著淡光。他接過憑證看了看,又掃了眼陳九腰上的清風刃,指了指測靈石:“手放上去,我看看靈力純度。”陳九依言放上手,靈石立刻亮起淡淡的綠光,光暈不算亮,卻很勻。
“中下品木靈根,煉氣三層初階。”李執事的聲音不高,卻突然話鋒一轉,“你說你在黑石鎮練過禦物,那我問你——要是外門任務裡,你的清風刃被妖獸打飛,手邊隻有普通鐵劍,你怎麼辦?”
陳九愣了一下,沒急著答“撿回來”,他想了想,認真說:“先畫張防禦符擋一下,再用靈力控鐵劍牽製妖獸,找機會拿回自己的劍。要是鐵劍也用不了,就先退——保命才能再找機會,硬拚隻會送命。”
李執事聽完,忽然笑了:“知道‘保命優先、靈活應對’,比隻會死練禦物強。外門弟子常出野外任務,心態比技巧重要。”他叫門外的弟子拿來一套東西:灰布弟子服疊得整整齊齊,封皮泛黃的《入門符籙要訣》,還有個藍布小包,裡麵裝著三塊下品靈石,觸手溫溫的。
“這書教你畫基礎防禦符,跟你的劍配著用,保命更穩。”李執事把東西遞過來,指了指門口,“出去找個叫趙師弟的,穿和你一樣的灰衣服,讓他帶你去弟子屋——記住,在觀裡,踏實比什麼都強,你的劍練得再好,沒真本事也站不住腳。”
陳九接過東西,指尖觸到粗布弟子服的紋路,又摸了摸布包裡的靈石,眼眶忽然有點熱。他悄悄摸出懷裡的小布包——裡麵裹著從爹娘墳前帶的土,貼在胸口輕聲說:“爹娘,我找到能學本事的地方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弱了,我的劍也能護得住人了。”
跟著引路的趙師弟往弟子屋走,風裡裹著山間草木的清香味,陳九摸了摸腰上的清風刃,抬頭看了看天,晨光正好落在臉上,暖得讓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