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緹回到紡織廠,發現下午被請去“喝茶”的不止她一個,好幾個住在筒子樓附近、或是同樣獨居的工友也才剛回來,正聚在一起心有餘悸地討論著命案。
見她回來,大家紛紛投來同病相憐的目光。
“小陸也回來了?”
“哎喲,可嚇死我了,公安局那地方,我現在都怕……”
“誰說不是呢,問東問西的。”
看到不是單獨針對自己,陸晚緹心裡那點不痛快稍微散了點。這時,胡廠長繃著臉過來,召集車間工人開了個緊急短會。
“大家都靜一靜”胡廠長聲音沉重。
“筒子樓那邊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出了人命,這不是小事,公安局的同誌還在全力偵破。我們廠的筒子樓跟隔壁糖廠筒子樓就隔了一條街,很多工友也住在附近。
我在這裡強調幾點:第一,近期下班都結伴早點回家,不要在外麵逗留。
第二,晚上關好門窗,提高警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積極配合公安同誌的調查,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不要隱瞞。但也不許瞎傳謠言,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給我添亂,廠規處置,都聽明白沒有?”
“明白了。”工人們齊聲應道,氣氛有些凝重。
散會後,陸晚緹下班回家。再次經過筒子樓時,看到樓前依舊拉著警戒線,有公安值守,進出的人員都需要嚴格核對身份,氣氛肅殺。她不敢多看,加快腳步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剛關上門,準備歇口氣,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陸晚緹疑惑地打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人,臉瞬間就垮了下來——又是秦逸澤。
她沒好氣地靠在門框上,陰陽怪氣地道:“喲,這不是秦大局長嗎?什麼風又把您這尊大佛給吹到我這小廟來了?怎麼,是發現新線索了,還是又覺得我像凶手,準備來個深夜突審?”
秦逸澤看著她像隻豎起全身尖刺的小刺蝟,心裡有些好笑,又有些歉然。他摸了摸鼻子,語氣放緩了許多:
“陸晚緹同誌,我是來為今天上午態度不好的事情道歉的。辦案壓力大,語氣重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陸晚緹哼了一聲,扭過頭:“可不敢當。您秦局長依法辦案,態度嚴謹,我一個小老百姓哪敢介意?”
秦逸澤被她噎得沒脾氣,隻好拿出殺手鐧:“為了表示歉意,我請你吃晚飯吧。國營飯店,隨便點,算我賠罪。”
陸晚緹眼睛眨了眨,心裡盤算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正好省頓飯錢。而且……說不定能套點話?
她故意拿喬,斜睨著他:“哼,誰知道是不是鴻門宴?吃著吃著又把我繞進去了怎麼辦?”
秦逸澤無奈苦笑:“我以人格擔保,純吃飯,不談公事。就是……簡單聊聊。”
“這還差不多。”陸晚緹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等著,我拿件外套。”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宿舍區,來到了附近一家還算乾淨的國營飯店。落座後,陸晚緹毫不客氣地拿過菜單,專挑肉菜點:
“紅燒肉一份,糖醋裡脊,再來個清炒時蔬,米飯兩碗。”
秦逸澤看著她點菜,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這些菜,幾乎都是“她”愛吃的。
等菜的時候,氣氛有些微妙的沉默。秦逸澤斟酌著開口,試圖用閒聊打破尷尬:
“陸同誌在紡織廠工作還習慣嗎?”
“還行吧,混口飯吃。”陸晚緹敷衍道。
“看陸同誌身手不錯,以前練過?”秦逸澤狀似無意地問。
陸晚緹警惕地瞥了他一眼:“農村孩子,從小乾農活,力氣大點不正常嗎?難道秦局長覺得每個力氣大的女同誌都值得懷疑?”
“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逸澤連忙否認,心裡卻暗道這丫頭警惕性真高。他換了個方向。
“陸同誌一個人住宿舍,家裡人不擔心嗎?”
“我沒家人。”陸晚緹語氣淡了些。
秦逸澤頓了頓,看著她的側臉,忽然鬼使神差地、用一種極低的聲音,仿佛自言自語般喃喃了一句:
“……以前我認識一個人,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跑到後山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坐著,還說那棵樹長得醜萌醜萌的,特彆有安全感……”
他說這話時,眼睛緊緊盯著陸晚緹。
隻見陸晚緹正拿著茶杯喝水,下意識地接了一句:“因為它歪得很有個性,像個倔老頭,大風都吹不倒……”
話一出口,陸晚緹猛地反應過來,這身體的本能反應太坑爹了
而坐在對麵的秦逸澤,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