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針,一線。
陳福祿動作略顯生澀,卻異常穩定。
屋內寂靜無聲,隻有油燈燃燒的劈啪聲、呼吸聲,以及針線穿過皮肉的細微嘶啦聲。
所有人都屏息看著,看著陳福祿額角滲出的汗珠,看著那猙獰的傷口被一針一針地強行拉攏閉合。
劉語嫣緊緊握著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
張嬸和婦人們彆過頭,不忍再看。
趙二則緊張地在一旁打著下手,遞線,擦拭不斷滲出的血珠。
陳有才躲在最遠的角落,看著這血腥原始的“手術”,臉色蒼白,胃裡一陣翻騰,幾乎要嘔吐出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
終於,當最後一針打完結,陳福祿用牙咬斷線頭,長長籲出了一口氣。
一道歪歪扭扭、卻確實將傷口閉合了的黑色縫線,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爬在了巨漢的腹部。
血,似乎真的流得慢了很多。
陳福祿幾乎虛脫,後退一步,用袖子擦了把汗。
他看著昏迷過去、但呼吸似乎平穩了一些的巨漢,又看看周圍疲憊不堪、眼中帶著期盼又帶著憂慮的眾人。
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的幾天,才是真正的鬼門關。
感染,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沉聲道:“輪流值守,看好他。有任何發熱跡象,立刻叫我。”
“把所有乾淨的水都燒開晾涼,隨時準備給他清洗傷口。”
“……”
他的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隱約的、卻不同於之前搜捕喧囂的號角聲!
那低沉蒼涼的號角聲如同鬼魅的嗚咽,在死寂的夜空中反複回蕩,攪得人心惶惶。
小院內,剛剛經曆了一場緊張“手術”的眾人,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簡陋的武器,屏息凝神,側耳傾聽外麵的動靜。
預想中胡兵衝殺而來的腳步聲並未出現。
相反,外麵傳來的是一片更加混亂、卻並非針對此地的喧囂。
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顯示出一種異常的忙亂。
陳福祿示意眾人保持絕對安靜,自己則如同靈貓般,小心翼翼地向外窺探。
隻見街道上,原本分散搜索的火光正在快速向著堡內中心廣場的方向彙聚。
隱約可見胡兵們匆忙奔跑的身影,許多人甚至衣甲不整,顯然是在睡夢中被緊急召集。
他們的叫罵聲中帶著困惑和不情願,但軍令如山,依舊在快速集結。
約莫三柱香的時間後,聚集在廣場的火光排成了略顯混亂的長隊。
緊接著,在軍官的嗬斥驅趕下,這支隊伍竟是朝著塢堡外牆的方向快速開拔!
火把的長龍逐漸遠離堡內中心區域。
陳福祿心中念頭飛轉。
不管發生了什麼,胡兵主力被調離內堡已是事實!
此刻的堡內,定然前所未有的空虛!
他迅速退回院內,目光掃過驚疑不定的眾人,沉聲道:“胡狗被引走了!堡內現在空虛!”
此言一出,眾人眼中先是難以置信,隨即爆發出劫後餘生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