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龍一行快馬加鞭趕了兩天的路才來到寧海州沁水河船廠住下。沁水河船廠廠長杜祖德,正有事想安排人到成山衛去,沒想到大東家竟然來了,這讓杜祖德大喜過望。
杜祖德問:“東家,俺們這裡的三條船很快就要完工,預計十一月初十就能下水試航了,不知道東家還有什麼安排?”
程大龍從懷裡,拿出了幾張紙遞給杜祖德:“這是俺家風哥兒給你的,讓你按照這個紙上的樣子,把這數字寫到船頭上去。”
杜祖德接過紙條一看,上麵寫著的三個數字,3002,3003,3004。
這些字他都認識,隻是這種看上去字都快要飄出紙麵的寫法,老頭還是平生第一次見。
沒懂在船頭上寫著數字是啥意思,杜祖德隻能不恥下問:“東家,這數字是啥意思?”
“風哥兒說這是舷號,就是船的名字。用來區分哪條船是哪條船用的。”程大龍解釋道。
聽了程大龍的話,杜祖德如醍醐灌頂一般,恍然大悟:“對呀,這麼多的船沒個名字,哪分得清哪條是哪條。
這樣一起名字,以後便知道哪條船叫啥名了,小東家的想法,果然不同凡響。
隻是這字的寫法有些特殊,估摸著需要練一段時間才能寫得出來。”
程大龍道:“這都不著急,慢慢練練好了再寫也行,風哥兒也說了,要是這裡有難度,俺們那邊已經有人練得有模有樣的了,可以把船開到那邊去寫。”
杜祖德笑笑:“那倒不必要開到那邊去寫,俺說的需要練習幾日,也就是練個五天十天的,也花不了多久時間。
隻是小老兒鬥膽問一下,這幾條船造完之後,俺們可還有事做?”
程大龍笑笑,非常肯定的說道:“有啊,怎麼沒有,這幾條造完了繼續造船啦。
風哥兒說了,這樣的船最少要造十六條,現在才造了四條,還差十二條。”
知道還要繼續造船,杜祖德頓時感到心安,可是抬頭看了看外麵院子裡,那空空蕩蕩的場地上,所剩無幾的那一些材料。
杜祖德隻得又道:“東家,隻是造船的材料沒有了,咱們這裡剩的木料最多隻能給一條船打個底。
咱們還差這麼多條船的木材,要不咱們把隔壁船廠的那些木料買下來吧。
那些木料都堆放在那場地好多年了,裡裡外外乾的透透的,現在用來造船最好不過了。”
“他們賣嗎?”
杜祖德非常肯定的回答:“賣,肯定賣,他們家現在連造船的工匠都想賣。”
聽了不知道的話,程大龍想起侄子到處找人請工匠的事,覺得把那船廠的匠人一起買過來也不是不可以,想來風哥兒也不會反對的。
於是便道:“那你們就去談談,把他們家船廠的木材和匠人全部買過來。”
旁邊的宋萬宋掌櫃趁機接話道:“東家,要不咱們把他那船廠也租下來吧。
他那船廠有兩個船塢,雖然他家不願賣了船廠,但是租場地應該是可以的。
如果咱們把它租下來,再加上他們那邊原有的匠人,咱們就可以同時建造五條船。”
程大龍想了想才道:“這也不是不可以,要不你們倆去找他倆談談,把他家的船廠租下來,匠人木材買下來。
如果木材不夠,在周邊再找一找,看有沒有願意賣木材的船廠,這些事情你們倆商量著定。
在寧海商鋪的收益,風哥兒也說了,讓你們留下來買造船的原料和糧食鐵料,用了多少,報個賬上去就行。”
程大龍的表態,讓宋萬放下心來,隻要東家放權就好,這寧海州的買賣,今後就好做了。
次日,程大龍等離開寧海沁水河船廠,隻半日便到了登州府。
當天下午,登州環球商行掌櫃朱恒安,特意在尋仙居宴請登州營庫房王管事。
朱恒安在登州府這一段時間,彆的事情沒做,隔三差五的宴請這些官府的人員,已經是駕輕就熟。
宴請這庫房的管事王煥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收到朱恒安宴請的帖子,王煥之是滿麵紅光的便來到尋仙居。
不想剛到了尋仙居三樓包房,便看見了一個老熟人,成山衛的千戶官程大龍。
在宴席上看到這個老客戶程大龍,王煥之眼睛頓時一亮,宴請自己的席麵上見到了這個前客戶,王煥之覺得可能是來找自己談生意的,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程大人幸會幸會。不知程大人何時到了登州府?也不通知下官一聲,下官好去迎接。”王煥之眉開眼笑,遠遠的便拱手打招呼。
程大龍見著王管事進門來隻是愣了一下,馬上就滿麵春風的拱手打招呼。
連忙站起身來拱手邀請:“王大人,好久不見。下官今日剛到登州,想著數月未與王大人相見,特讓朱掌櫃代邀請大人前來一敘。”
雙方客氣一番,各自入座。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程大龍這才笑盈盈的對王管事說道:“自上次離開,俺家那侄兒一直掛念著王管事,總期盼著哪日能再與王管事做些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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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煥之可是乾了多年的庫管,是個實打實的經年老倉鼠,其商業敏感度何其的敏銳。
自打進了這包房看見程大龍,心裡心裡就尋思著,這程千戶來找自己,十有八九是為了武器的事。
現在酒飽飯足,果然說到了正題,王煥之臉上帶著一點潮紅的酒意笑問:“程小公子這次沒過來嗎?”
“沒有,那小子現在正上幼兒園,整天在幼兒園裡和那些同齡的孩子打鬨,沒有空閒出來玩了。”
王煥之不知道啥是幼兒園,但隻從這名字看,就應該是給小孩子啟蒙的地方。
於是也順著程大龍的話語說道:“程小公子乖巧可愛,下官也很是喜歡,下次程小公子到登州來,一定要通知下官一聲,下官當好好儘儘地主之誼。”
程大龍哈哈大笑,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條放在桌麵上推給王煥之:“請王大人放心,這話下官一定帶到。這是我那侄兒想要的東西,不知道王大人這裡可還有?”
王煥之把那紙條扒拉過來一看,上麵很簡單就幾個字:火銃,魯密銃,大船。
看著後麵那兩個字,王煥之為之精神一振,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程大人竟然對那海上的東西感興趣?”
程大龍一臉無奈的說道:“下官也是沒辦法,下官的職責便是巡守海疆,可下官手裡沒有那東西,想下海巡守也下不了啊。
這不剛得到消息,說是官府要處理一些,下官便來看看,碰碰運氣,看有沒有合適的。”
王煥之笑道:“目前水營那裡遞來的消息是處理二三十條。不過目前還不能提走,需要等把遼南的那些丘八撤回來才能處理。”
聽說要從遼南撤兵,程大龍心裡暗自吃驚,自從侄兒把那前登萊巡撫袁可立請到青山堡,這幾個月來程大龍常與袁可立相處,能力見識也在袁可立的影響下有所上漲。
潛移默化下,自然也了解不少遼東的事情。
聽聞要從遼南撤兵,程大龍不知所以,隻是自己能力有限,不知道這麼撤軍的意義何在。
隻能暗暗把這事記在心裡,等回到青山堡時問問袁大人。
“那啥時候可以?”
“應該在十一月中可以,進入十二月,遼南海域便封凍了。不過那價錢可以提前談,巡撫那邊有個價碼,二兩銀子一料。”
程大龍搖搖頭:“這個價格實在太高,就是新造的也值不了這個價。”
王煥之笑道:“程大人不了解這個貨,全是上好鐵梨木做的,二兩銀子一料的價錢已經很低了。
也是那衙門忙著出手,才開出這麼低的價碼,一點也不貴。二兩銀子買去,程大人絕對是劃算的。”
程大龍知道這買船的事急不來,便轉移的話題:“這事咱們先不說,王大人說說是前麵兩樣吧。”
王煥之見程大龍轉移了話題,不再繼續那戰船的事,也知道那是大宗的買賣,急不來。
便也跟著程大龍的話題說道:“前麵兩樣都有,剛到的貨,質量絕對的上乘,大人要多少?”
程大龍想起程風的多多益善,便反問:“大人有多少?”
王煥之道:“火銃一千五,魯密銃五百。”
“還按上次的價。”
王煥之暗自吃驚,忙問:“全要?”
程大龍點頭,“隻要質量和上次的一樣。”
王煥之道:“敢賣給大人的,絕不是那兵仗局的貨,質量絕對沒有問題,程大人隻管放心就是。隻是大人一個千戶所,需要這麼多的火器嗎?”
程大龍笑道:“俺一個千戶所肯定用不了這麼多,可俺弟還有一個千戶所。兩個千戶所加起來,這兩千火器也才堪堪夠用。”
“俺記得上次你們家買了八百支吧?”
程大龍笑道:“那八百支沒有啦,早在訓練的時候就全打壞了。”
“全都打壞了,你們是咋訓練的?”
“也沒咋訓練啊,就是一個護衛,一天打個幾十銃而已。”
王煥之聞言直搖頭:“好幾千兩的東西,就被打成了廢鐵,還一人一天放個幾十銃,也不知浪費多少銀錢,你們家帶兵可真夠舍得的。
不過這樣也好,你們損壞的快,咱們這裡也能多賣一些,不知程大人何時可提貨?”
“王大人也知道,最近這登州海麵上禁海,一般百姓的商船都不敢打這過。
海麵上似乎走不通,走陸路這多的東西似乎又太紮眼。
不知道王大人能不能送貨上門?咱們願意付運費。”程大龍道。
聽說送貨上門還有運費,王煥之自信道:“在登州禁海,禁的都是外地人的海,也禁不了自家人的,程大人隻管說,送到哪裡去?”
程大龍本來想說送到寧海州去,但想想還是不行,為了安全起見,最後還是說道:“要不就直接送到家吧。一百兩銀子的辛苦費。”
王煥之微微一笑:“程大人,一百兩的辛苦費還是少了點,怕是那些丘八們不願意去,三百兩如何?”
程大龍看了一下陪在旁邊的朱掌櫃,見朱掌櫃點頭,心裡也有了底:“那就這麼說定了,送到家裡去,三百兩的運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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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船的事,是何章程?”
見王管事又提了戰船的事,程大龍想了一下程風的交代後才說道:“俺覺得二兩銀子一料還是太貴,俺那侄兒說了,咱家又不去打。
那造船的木料是不是鐵梨木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船要夠大夠便宜。
如果也能送貨上門,還能再便宜一些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買。
隻是俺家那侄子說了,俺家隻買大的,不買小的,隻要足夠大,十條八條不嫌少,七八十條不嫌多。”
王煥之問:“什麼算大?什麼算小?”
“俺侄子說了,八百料以下的算小,不要,八百料以上的勉強可以,一千料以上的才好。”
王煥之閉上雙眼沉思了一會:“上麵隻說要發賣二三十條老舊船,但是沒說具體的是多少條,也沒說船的大小。
如果程大人能一次買了所有船,那八百料以上的船成為老舊船也不是不可以。
至於價格嘛,如果程大人能夠全都買走,俺和上麵談一談,爭取爭取,一兩八錢一料應該是有希望的。”
程大龍聞言,與朱掌櫃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程大龍嗬嗬一笑,朝王管事舉杯:“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隻要夠大,多個十條八條的也是沒問題的。這事就勞王管事多勞心。”
於是朱掌櫃拿出一個小木盒來遞給王管事,笑道:“不好意思,剛才隻顧著聊天,都忘了正事,這是我家公子送給大人的禮物,還望大人笑納。”
王煥之見著朱掌櫃現在才想起禮物來,心裡了然。也不客氣,伸手接過了那小木盒子,打開盒蓋一看,裡麵整整齊齊的放著八顆品相不凡的珍珠。
王煥之心中暗喜,心想著這筆買賣就算自己拿不到多少提成,隻這八顆珍珠的價格,也不吃虧了,跟程家這種敞亮人做買賣,真的是很讓人舒心。
然而十一月初六,程大龍收到王煥之的邀請,隻能帶著朱掌櫃再次來到尋仙居酒樓。
在尋仙居三樓包房,經王煥之介紹,程大龍認識了兩個大人物,登萊水師副總兵楊國棟,旅順口副將沈世魁。
幾人相互寒暄之後,各自入座。楊國棟笑問:“程老弟,袁軍門可好?”
程大龍,本來官場經驗就不豐富,腦子又直,聽了楊國棟這麼一問,很是無奈。說出的話壓根就沒有過腦子。
“軍門大人原本好好的,每天開開心心的當當夫子,教教學生,挺快樂的。隻是聽說水師要賣船,一時氣急攻心,俺來的時候正臥床休養。”
聽說袁可立因為賣船之事病倒,楊國棟,沈世魁麵帶羞愧之色。
楊國棟歎息:“俺是水師總兵,戰船就如俺老楊的命,這些年軍門為了那些戰船,花費了多少的心血。
這賣船之事,俺們也不願意,可是上麵嫌棄俺的戰船浪費錢財,想要賣掉,俺心裡也疼,可是這不是俺不願意就能阻止的。
前幾日聽王大人說,程老弟想要的是大船而不是堅硬的戰船,老哥俺就想,俺能不能用鬆木的大船換下那些鐵梨木的船。”
楊國棟的話程大龍沒聽懂,隻能瞪著雙無知的老眼,看著楊國棟的臉。
看著程大龍那朦朧無知的眼神,楊國棟無奈,隻能直說:“俺們那裡有幾十條大民船,福船廣船都有。
都是這些年繳私得到的戰利品,雖然隻是普通的民船,船料也是鬆木,杉木的。
但那船夠寬夠大,也沒有上名錄,俺們想用那民船頂那戰船的缺,不知程老弟可願意?”
程大龍想了想道:“民不民船的無所謂,隻是這價錢肯定是不行的。”
楊國棟一聽是價錢的問題,三人對視一眼,王煥之道:“大家商量了個辦法,價錢不變,還是二兩,隻是二料折一料,八百科的按四百料算,一千料的按五百科算。
隻要把上麵的總料湊夠了就行,隻是這樣的話,那船的數量可能會翻一倍,不知道程大人能不能要得了這麼多?”
“那得看多大的量了,要是上百條,肯定是買不了的。”
楊國棟從懷裡拿出張紙遞給程大龍,程大龍還在掃盲班裡讀書,總共也沒認識幾個字,哪裡知道這紙條上寫得黑麻麻的是啥內容。
隻是接過紙條,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就把紙條遞給了身後的朱掌櫃。
朱掌櫃接過紙張細看,上麵寫著,三百料船二十四條,五百料七條,八百料四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