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都笑了:“這就是楊鶴一個人忙著滅火。陝西三司衙門就忙著添柴唄。照這麼搞彆說是楊鶴了,就是讓張居正來也得死翹翹。”
程世培:“誰說不是了?這滅火的還沒添柴的多,這民變怎麼壓得下去?”
程風思索片刻,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說說眼麵前的情況吧,現在守衛縣城需要大量的錢糧,吳堡縣周邊可有囤積糧食的大戶?”
程世培道:“有好幾家,他們的糧倉比官府的還大。可是有糧食也沒用,他們一粒糧食都不願意拿出來賑災。
反而還借著這個饑荒大肆抬價,現在吳堡縣裡的糧食已經漲到三兩一石,下官都要吃不起了。”
程風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如此不顧百姓死活,他們是真不怕這老百姓造了反,那刀會砍在他的脖子上?”
程世培道:“下官也與他們提過,如果真逼得百姓造了反,他們也不會有好結果。這些當地的士紳都說了,那民亂也是先殺官的,保境安民也是官府的事情。
保護各地士紳的人身財產安全,也是各地官府應該做的,這些都是朝廷的責任,又不是他們士紳的責任,關他們士紳什麼事?”
程風忍不住的鼓起掌來:“好,說的真好,一個銅板不給朝廷上,反而要朝廷保他們的人身財產安全,這真把自己當蛀蟲了,程縣令,你想不想守住這吳堡縣城?”
“想啊,可是沒錢沒糧,流寇真的要過來攻打,下官怕是守不住。”
程風看看在場的眾官員笑道:“各位大人,本使有些私事要同程大人商議,麻煩各位大人先回避一下,等會兒咱們再聊。”
縣丞等幾個大人笑著起身:“那下官等就先到隔壁值房去喝茶,大人如有什麼需要,隻管派人來喊一聲。”
程風點頭:“辛苦各位。”
等所有人都退出了縣衙大堂,程風示意月兒帶著幾位女護衛到縣衙大堂後麵去,不讓縣令的家眷靠近大堂。
左右清理乾淨,沒了外人,程風這才笑道:“要想乾成一件事,就得和這些有錢人捆綁在一起,無論是輸贏大家都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程縣令你敢不敢玩票大的?把這整個縣城的富戶全綁在你的戰車上。”
程世培一愣,忙問道:“大人,您說的玩票大的,是何計策?”
程風湊近低聲道:“我不是帶的有一千五百多輛馬車嗎?你召集那些富戶到縣衙來開會,告訴他們,我從京城帶來了兩萬石糧食賑災。你就告訴他們,本使想把那兩萬石糧食私賣了。
讓他們來商量商量,誰家願意出多少錢購買這批糧食,我想有這個買糧食條件在,他們肯定一家不落的都會來,還要告訴他們把簽協議的印章全部帶過來,商量好了一次性就可以蓋章分糧食。”
程世培不解:“大人就算你真的把這兩萬石的糧食低價賣給他們,他們也不會讓價賣給災民,這樣還是解決不了災民吃飯的問題。”
程風笑笑:“誰說我要把我的糧食賣給他們的,我隻是用這個做噱頭,把他們全部誆騙過來。隻要他們全都到了,那就好辦。
程大人你就寫一個討伐朝廷的造反檄文,把縣裡最有錢的那個大戶的家主推出來當皇帝。檄文就得用那個大富的口氣來寫。咱們用刀逼著他們所有的富戶在檄文上簽字畫押蓋章。
然後我把蓋好章的檄文帶走,他們要是聽你的話老老實實的出錢出糧幫你守城,那就皆大歡喜。
他們要是敢炸毛,我就把那檄文遞上去,到時候皇上看到了,不管是真是假,皇帝都得滅他們九族,他們還百口難辯,我就不信他們舍得九族也舍不得錢糧。”
程世培腦門上的汗,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心跳立馬加倍:好家夥,難怪是皇上看中的人,小小年紀這心夠黑的,真要這麼乾,那誰還敢說個不字,一個不如意,那九族都得消失。
“大人,這是不是太……那個了?”
程風白了他一眼:“現成的誘餌就在這裡,下次都沒這個機會。主意也給你出了,乾不乾是你的事。
你要有膽子敢乾,這事我幫你,如果你膽小不敢乾,那就當我沒有說過,你也從來沒聽過,反正明日我就走了,這吳堡的事情也不關我的事。
程大人,陝西的局勢你也看得清楚,上麵的官員瞎搞,根本不顧下麵百姓的死活。百姓活不下去肯定會造反,陝西隻會越來越亂。
你可要記住了,這吳堡縣隻是個小縣,這民亂再嚴重一點,這是吳堡縣肯定逃不掉。
如果流寇真打來了,這些有錢人可以拍拍屁股就跑,沒有人管得住他們。而你敢跑嗎,你又跑得掉嗎?”
程世培心裡難受,這話一點也不錯。這城要被破了,自己除了死沒有彆的路。
既然自己橫豎死的可能性都很大,那把富人綁在一起,大家一起死也不失是個好的辦法。
程世培想明白了,那是眼睛一亮,覺得此計可行,可又有些猶豫:“大人,如果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也要在上麵簽字,到時候如何說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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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風笑笑:“你們官府的人全部都要簽字,畢竟他們都是本地的地頭蛇,不把他們捆在一起,你就得不到好。
至於你這個縣令,那肯定是不能簽的,因為你是流官,他們殺官造反殺的是你,你要簽了字就說不明白了。”
程世培咬了咬牙,一跺腳道:“好,下官就聽大人的,拚這一回!”
程風笑笑:“就對了嘛,人生能得幾回博,博他一次又如何?看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
剩下的事我就不出麵了,你自己安排好,彆讓第三人知道,萬一走漏了風聲,少了一個富戶到場,這事都很麻煩,我先回客棧了,安排好了通知我。”
程世培滿臉笑容,躬送程風出了縣衙,其它官員看見縣令大人直接送巡察使大人出了衙門口,有些莫名其妙。
忙著師爺過來詢問情況:“老爺,程巡察使大人怎麼直接走了?”
程世培道:“程大人是巡察使,自然有他的安排。你們先彆管這些了,去把同僚們都找過來,咱們商議商議大事。”
眾官員們不知道這屁股大個縣城有什麼笑大事,但縣令都發的話隻得到大堂裡來。
等到大家都坐定,程世培道:“各位同僚,巡察使大人剛同本官說了,他老人家從京城帶來了兩萬石糧食,就是大家看到的那一千五百多輛馬車,上麵裝的全是糧食。
巡察使大人說了,帶著這麼多的糧食出門遊玩,實在是影響他的興致,所以準備把這個糧食低價售賣。
各位同僚,現在兵荒馬亂的,糧食價格飛漲。難得有一次機會,這麼多的糧食願意留在我們這裡。
各位同僚,這麼多的糧食,咱們官府也吃不下來。本官建議,把咱們縣裡所有大戶全都召集到縣衙來,讓他們帶上簽協議的印章,速來商議,如何吃下這批糧食,大家以為如何?”
眾官員一聽,皆露出驚喜之色。有人連忙說道:“縣令大人,此計甚好,若能讓大戶們吃下這批糧食,既能緩解縣城缺糧之急,又能讓巡察使大人滿意。”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程世培接著道:“此事事關重大,為了不耽誤行程,還望各位大人出馬,各自通知那些大戶。
務必讓他們在明日辰時三刻準時到福滿樓客棧會談。”
眾官員歡喜,全部起身應是,領命而去。
待眾官僚走後,程世培又開始仔細琢磨程風的計策,越想越覺得此計雖險,但或許真能解吳堡縣的燃眉之急,讓自己有所建樹,也許兩年後自己就能升一級換個地方。
他一邊安排著縣衙內的事務,確保一切準備妥當,一邊焦急地等待著那些富戶們的到來。
第二天,天剛亮,吳堡縣四門竟然沒按正常的時辰打開,而是提前就開了城門,縣丞,主薄等官員親到城門口迎接富戶們進了城,來到福滿樓客棧等待。
看著客棧外那一輛輛裝滿糧食的大車,士紳老爺們的黑眼珠子都變形成了元寶的樣子。
不少的大戶還親自到了馬車旁,伸手摸了摸麻袋來驗證糧食的真假。
護衛們也不管他們,隨他們去查驗,隻是關注著每一個靠近馬車的人,防備有人使壞。
辰時三刻,程風總算是從樓上下來了,走進大廳直接就坐在了正堂主位上,目光掃視了廳內眾大戶,麵色威嚴。
大戶們沒見過這個小孩,但是看這小孩坐在大堂之上那威風凜凜的樣子。
身後還跟著五個丫鬟,八名護衛,四個和那小孩年齡差不多的小廝。
如此的派頭,如此的架勢,毫無疑問這小孩就是巡察使大人無疑了。眾士紳見大廳裡全是小孩,八九歲的都有,心裡有了底。
像這樣的一群小屁孩,平時在家裡被家長保護的很好,養尊處優慣了,怕是從來沒被人騙過,社會經驗不足,是最容易上當的。
看來可以吃個大的了,至於他們的背後是什麼人,誰管那些,誰家朝中沒有幾個當官的。
自家的小崽倒賣朝廷的賑災糧已是殺頭的重罪,做家長怕是掩蓋都來不及,肯定不敢四處張揚上門來找說法,就明知道被騙了,也隻能捏著鼻子受。
見程風主位坐定,程世培帶著眾官員和大戶們上前給程風行禮,大少笑問:“程大人,這些就是全縣的富戶了?”
程世培回:“回大人的話,這裡是全縣所有的大戶,凡是家裡土地千畝以上的,城裡有大鋪麵大糧油營生的全都到齊了,共計六十四戶。”
程風很滿意:“各位士紳老爺,本使手裡有兩萬石糧食,本來是要帶到榆林去的,可是這路途難走,帶著也不方便。
所以本使決定,在這裡就把糧食賣了,各位就在這裡商量商量,出多少錢一石,各家分配多少石?商量好了告訴我一聲。”
有大戶本來想說,就兩萬石而已,我一家就能吃下,不用分了,不過看看這大廳上的人,還是算了。
怕吃獨食會引起眾怒!會引起巡察使大人不滿,隻能耐下性子和大家商議如何分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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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大家在大廳裡爭論不休,沒人關注周邊環境,大少眼神示意一下,曹金虎就出去了。
大約過了一茶一盞茶的時間,曹金虎又回到大廳,但站在了程風的背後一言不發。程風看著大廳內爭論的富戶,喝著縣令大人孝敬的茶,嘴角微微上揚。
過了半個時辰,大戶們的爭論總算是結束了,為首的一個大戶走上前來,躬身遞上一份名單。
“巡察使大人,草民已經商議好了,現在市麵上的糧食賣一兩六錢銀一石,大人的糧食我們出一兩二錢一石,這是我們商議好的分配名單,請大人過目。”
種花木蘭上前接過名單,轉遞給程風,程風接過看了看,滿意點頭:“不錯,你們很有良心,在家的時候,就聽家裡管事的說過,我們那裡一石賣八錢。
你們給本使一兩二錢,很公道,不過咱們可說好,這價錢是你們給的,不是我要的,這可不算受賄。”
眾士紳馬上堆出一個笑臉:“巡察使大人說笑了,我們心甘情願開出的價格,絕對的公平公道,沒有行賄的意思,大人隻管放心,這隻是大人你會做生意,算不得受賄。”
程風笑了,非常的滿意,小胖手一揮:“月兒,快拿移交憑證來,請士紳老爺們簽字。”
“是,少爺。”種花月兒把手裡的一隻長條形盒子放在案幾上打開,從裡麵拿出一支錦緞卷軸出來遞給程風。
程風接過卷軸放在案幾上,慢慢的打開了三分之一。
程世培馬上端上已經磨好了墨的硯台和毛筆放在案幾上,又恭敬的退了下去。種花木蘭還從挎包裡拿出一盒印泥打開,也放在案幾上。
程風左手壓住沒有打開的卷子,右手向著大戶示意:“既然你們都商議好了,那就請士紳老爺們在這糧食移交文書上簽字吧。”
眾士紳看了一眼桌麵上的卷軸,心裡感歎,這真是個敗家子,一個移交文書竟然用錦緞,還做得如此的華麗,真是可惜了了。
那大戶很想拿起這移交文書來看看內容,可見這巡察使大人那隻小胖手死死的壓在卷軸上,自己也不敢喊他把手挪開。
為首的大戶猶豫了一下,想想整個過程好像沒什麼問題,除了這移交文書用的材質和以前不一樣,其他沒什麼不同的。
雖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毛筆,在文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按上手印。木蘭還好心的遞給那大戶一張紙巾,讓他擦乾淨手指上的印泥。
他們其他大戶見狀,也依次上前簽字,等所有大戶都簽完字後,程風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縣丞,主薄,典史,程風笑道:“三位大人也來簽個字,證明這事是經過了地方官府的同意的。”
三位官員對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還需要他們簽字?心裡雖有些猶豫,但也沒有懷疑到其他方麵去。
反正大家都有好處拿,出了事也是上官兜做。上官讓簽,那簽了就是,三人雖說有些猶猶豫豫,但還是上前簽了字。
等眾人簽完,程風把簽好的文書,來回的吹了好幾口氣,確保上麵的一個字跡,印章都已經乾透。這才微微一笑著收起了卷軸。
見事情搞定,眾大戶滿臉笑容:“巡察使大人,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把糧食拿走了?”
程風把手裡的分配清單遞給程世培:“程縣令,這是大家商量好的錢糧分配清單。這也是最公平合理的分配方案,你就按上麵的比例要東西就是了。”
程世培接過清單,基本上的分配比例順序,同自己估算的排名也差不多。
程世培放心啦,清了清嗓子,對著眾士紳道:“各位士紳老爺,如今吳堡縣麵臨流寇威脅,守衛縣城需大量錢糧,還望各位能慷慨解囊,與官府一同保境安民。
現在就根據各位士紳老爺的分配比例出銀出糧,保我吳堡縣平安。”
眾大戶一聽,臉色瞬間變了。原本以為隻是買糧食,沒想到又要出錢出力。
有大戶當即站出來道:“大人這是隻想要我等簽個字,並不願意把糧食分給我們,大人是想自己獨吞嗎?”
程風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來:“各位士紳老爺,本使的糧食是要運到榆林去的,可不是拿來賣的,你們想得太多了。”
眾大戶麵麵相覷,這位小大人原來是想自己獨吞了這一批糧食,隻是拿我們當刀使?
眾大戶不乾了,一位富戶怒聲道:“大人這是何意?莫不是戲耍我等!巡察使大人,雖然我等隻是一介草民,無權無勢,在哪家沒有幾個親朋好友在朝中當官的?巡察使大人如此戲耍我們,難道就不怕朝中的彈劾嗎?”
程風看了看眾大戶,微微一笑:“各位的親朋好友在朝中做官,那就更好辦了,把你們的親朋好友姓啥名誰,什麼官職什麼職位都寫出來,本使把他們的名字一並添加上去,這樣更齊活了。”
眾大戶沒明白啥意思:“巡察使大人是什麼意思?大人是不相信我們的人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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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風冷笑一聲:“你等吳堡士紳,世代享受皇恩特權,各自稱霸一方,竟然不知感恩,再此福滿樓棧聚眾,商議謀反之事,被本巡察使抓個正著,人贓俱獲還敢狡辯,爾等真的不怕誅九族嗎?”
士紳不服:“巡察使大人,凡事要講究證據,不可信口開河,我等到此可是應了巡察使大人的邀請,你說要賣糧食給我們,我們才來的,何來聚眾謀反之說。”
程風哈哈大笑幾聲,緩緩將卷軸全部展開:“各位士紳老爺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謀反的證據,鐵板釘釘的證據,可以誅你們九族的。”
大戶們定睛一看,哪裡是什麼糧食移交文書,分明是篇討伐大明朝廷的造反檄文!
富戶們一看檄文內容,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麵麵相覷,恐懼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隻見那錦緞文書上書寫的人竟然是:
反明討崇禎帝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