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常景仲在章家酒樓請琢雲吃飯。
桌上擺著一大盆肘子,一盆香米飯,一盆熏豬頭肉,一盆撕開撒了細鹽的羊頭肉,一盆乾筍燒肉,點綴一碗豆腐湯。
常景仲看琢雲矜持,先盛一碗冒尖的米飯開吃,把這碗米飯吃完,菜也吃了不少,他勾動了琢雲的饞蟲。
琢雲盛一碗米飯,夾一塊熏豬頭肉,吃了起來。
常景仲很快發現琢雲的飯量和他旗鼓相當,內心振奮,當即叫小廝去找夥計再添一個肘子,自己泡了一碗湯飯,連皮帶肉的夾肘子。
他飯量大,一個人就能吃一個肘子連帶大半盆飯,如今得了琢雲這個對手,越發吃出了興頭,吃到最後,他滿頭大汗地放下筷子,撐的起不來身,掏出帕子滿頭滿臉地擦汗。
一邊擦,他一邊抬頭看琢雲。
琢雲伸長胳膊,夾一大塊乾筍裡燉的顫顫巍巍的夾心肉,塞進嘴裡。
“彆看你吃的慢,其實挺能吃,怎麼一點肉不長?”
琢雲沒回答,開始專心致誌對付一整個肘子。
常景仲熱的卷起袖子,連喝兩杯冰糖荔枝水:“修建宮觀這個主意,真是妙!”
他頗想把常青改姓燕,把琢雲改姓常。
“陛下不僅有心修宮觀,還想加封自己為真君,不管明天太子怎麼應對,這筆銀子,我揣定了。”
他欠身給琢雲倒上一杯:“聯盟如何?”
琢雲盛出來最後一碗米飯,一口接一口,吃乾抹淨後,放下碗筷,往後一靠,兩手抱著肚子,看小廝撤下飯菜,送去門外,半天沒說話。
沉默半晌後,她張開嘴:“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了。”
“有一就有二,”常景仲撐著桌子起身,在屋子裡踱步消食,“你想要什麼,我就可以給你什麼。”
“我要取代金章泰,總統嚴禁司,我還要進垂拱殿。”
常景仲的豪言壯語灰飛煙滅。
女子上朝堂,難,古往今來,垂簾聽政的都沒幾位。
取代金章泰——現閹她也沒長這條命根子。
“親事官都統製如何?進垂拱殿,等到皇後垂簾聽政,可以。”
“不行。”
常景仲轉回來,撐著桌子坐下:“那就韓曦的位置,進垂拱殿一事,你有功勞,我可以一試。”
“如果我有功勞,你就不是一試,而是必須做到。”
“那我要你做的事情,也不止是出個點子這麼簡單。”
“可以。”
“成交。”
琢雲告辭,走出酒樓時,左右一望,不見小乞丐蹤影,夥計牽馬過來,她翻身上馬,打馬歸家。
將馬交給門子,她回到東邊園子,留芳已經睡下,正房門鎖著,她走到廊下,正要推門,小灰貓在樹上厲聲尖叫,飛撲下來,靠在琢雲腳邊,腦袋用力蹭她的小腿。
琢雲蹲身,把它抱起來,單手摟在懷裡,一手推開門。
夜色靜謐,門“嘎吱”一聲打開,她跨過門檻,走到四方桌邊,放下小灰貓,小灰貓圍在她腳邊團團轉。
她掏出火折點亮油燈,正要坐下,瞳孔驟然一縮,麵孔緊繃,站在原地不動,手按在腰間黃銅小刀子上,仔細聆聽細微的聲音。
蟲在園子裡爬過枯草,鳥依偎在樹上扇動翅膀,留芳呼吸綿長,風從正門吹進來,刮到東西兩個次間,有聲音回蕩。
沒有可疑的聲音。
她舉起油燈,開始在屋子裡走動,照門後、矮櫥、羅漢床、西側間的床底、衣箱、東間屏風、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