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依稀記得,那人很愛笑,看人時眼睛彎彎的。
甚至最後那一刻,她死的時候,好像也是帶著笑消失的。
他猛地從冷水中抬起頭,水珠順著蒼白的臉頰和黑發不斷滾落。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將那片虛影從腦子裡甩出去。
死了就是死了。
他告訴自己,指節捏得發白。
他撈過布巾,更用力地擦拭身體,幾乎帶著一種自虐般的狠勁,直到皮膚泛起一片灼熱的刺痛,才仿佛終於冷靜下來些許。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
俞桉將頭埋進水裡,試圖不讓自己想她。
她已經死了。
……
李瀟風塵仆仆趕回宗門,一聽到寶貝女兒遇襲的消息,連口氣都沒喘就衝了過來。
一進門,就見李沉魚臉色蒼白地靠在椅子裡,莫然正小心翼翼地給她手臂上的傷口上藥,旁邊銅盆裡的水都被染紅了。
第一次見閨女傷得這麼重,臉上還帶著未消退的淺疤,李瀟的心疼得直抽抽,胡子一翹,眼睛一瞪,怒吼聲震得房梁都在抖:“是哪個天殺的魔崽子乾的!老子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李沉魚正昏昏欲睡,被這炸雷般的聲音嚇得一激靈,看清來人後,憑著記憶軟軟地喚了一聲:“爹……”
這一聲虛弱無比的“爹”,叫得李瀟心都碎了,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摟住女兒,聲音瞬間柔了八個度:“誒呦呦爹的魚寶啊!是爹不好!爹不該出去這麼久!嚇壞了吧?疼不疼啊?”
他仔細看著女兒的臉和手臂,心疼得無以複加。
莫然在一旁連忙解釋:“師父,那魔族是從宗門天牢裡逃出來的,因為護宗大陣的緣故困在了附近,恰好撞見了正在受罰掃地的小師妹……”
他語氣憤憤不平,“當時靈門的那個俞桉也在場,偏偏就師妹受了重傷,他卻毫發無損!”
仙界三大宗門,蘭陵,璿璣和玄武。
蘭陵內部兩個內宗,分彆是主修靈力功法的靈門和藥材靈丹的藥門。
修仙境界從低到高是煉體期、煉氣期、築基期、結丹期、元嬰期、化神期、合道期、大乘期、渡劫期。
作為外宗弟子的李沉魚和俞桉,一個不學無術,一個心思不善,自然都是煉體期。
蘇禾是結丹,這個年紀達到如此修為的已是佼佼者,可天之驕子謝青釉早已是元嬰巔峰。
謝青釉、蘇禾還有俞桉都是靈門的,不過幾年前因為謝青釉的天資大放光芒,被掌門選為繼承人調到了長老閣。
李瀟一聽,想都沒想就護犢子:“那肯定是因為我們魚寶太出色、太引人注目了!魔族當然挑顯眼的下手!那個叫什麼俞的小子,普通弟子一個,魔族估計都沒正眼瞧他!”
李沉魚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胸口震動牽動了傷口,又讓她嘶嘶抽氣。
怪不得原主能養成那般性子,有這樣一個毫無原則兜底的爹,想不驕縱都難。
笑過之後,李瀟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用金絲軟布層層包裹的東西。
打開後,一株流光溢彩、散發著純淨溫和氣息的仙草呈現出來。
“魚寶,看爹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李瀟獻寶似的將通靈草遞到女兒麵前,“今晚就用秘法把它吸收了!以後爹就算不在身邊,咱魚寶也能有自保的能力了!”
沉寂了許久的係統瞬間活躍起來:【叮!檢測到極品通靈根草!宿主!你的破靈根有救了!吸收它!快吸收它!】
李沉魚眼中也迸發出驚喜的光芒。修補好靈根,隻要她勤加修煉,就有希望在三個月後的宗門大比中進入前十,從而晉升內宗!
到了內宗,接觸謝青釉的機會將大大增加,日久生情……或許並非不可能。
李瀟愛憐地揉了揉女兒的發頂,看著那株通靈草,眼中滿是期盼。
忽然,他想起一事,問道:“魚寶,爹還聽說你在後山藥山被奇怪的蟲子咬了?現在怎麼樣了?還疼不疼?”他看向女兒的臉,那疤痕已經很淺了。
係統立刻在她腦中傲嬌地哼了一聲:【哼!當然不疼了!也不看看是誰在幫你修複!本係統出馬,保證你的臉蛋很快就能恢複得比上一世還驚世駭俗!】
莫然也湊過來,托著腮幫子,一臉好奇:“對啊師妹,都說那是晏城疫蟲,可這才幾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古籍上不是說疫蟲之毒會導致傷口發膿潰爛,極難醫治嗎?”
“你這臭小子!”李瀟抬腳就輕踹了一下莫然的屁股,“就盼著你師妹不好是吧?”
“哎喲師父我哪敢啊!我就是好奇,純屬好奇!”莫然捂著屁股跳開。
李沉魚收斂心神,開口道:“爹,蘇禾師姐已經奉命前往晏城調查了,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我想……咬我的可能並非真正的疫蟲。”
李瀟聞言,神色也嚴肅了幾分,捋著胡子沉吟道:“嗯,說得有理。晏城疫蟲之禍早已在百年前就被徹底平息,按理說不應再現才對……”
李沉魚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複雜的思緒,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