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眼中精光暴漲,直視莫擎蒼:“真人此言,未免太過理想,覺險而避乃機緣所至,非人人可期。”
“縱能預知,世間亦有避無可避之劫!釋迦成道,天魔阻路,尚需行金剛怒目,降魔手段!強如泰山,亦有地龍翻身,雷霆加身之時,一味清修避讓,不修破障鋒芒,遇真正大劫,豈非如朽木遇天火,頃刻化為飛灰?此非逍遙,實為坐以待斃!”
莫擎蒼眉頭微蹙,顯然沒料到李沉舟詞鋒如此犀利,更引佛門典故與自然偉力反駁。
但他道心穩固,立刻回應:“釋迦降魔,乃成道必經之劫,非常態。金剛怒目,亦是慈悲護法。神通越強,所引劫數愈重,魔障愈深。”
“閣下拳意浩大,鋒芒所指,仇怨必結,因果纏繞,如同身處漩渦中心,縱然天下無敵,亦是舉世皆敵。此等境地,如同手持絕世神兵,卻日日與頑石硬碰,縱使神兵不折,持兵者亦難免身心俱疲,傷痕累累。唯有超然物外,不滯於物,方能得真正大自在。”
他目光灼灼,勸誡:“閣下已臨深淵之畔,何不放下這殺伐戾氣,以閣下之天資,體悟泰山厚德載物之真意,方有望如這泰山長生久視。”
泰山,玉皇頂,陰影深處。
幾雙眼睛,死死鎖定著封禪台上對峙的兩人。
“莫真人不錯,以泰山地脈與千年人文精神為基,輔以這‘請嶽大典’布下的陣勢,言語如刀,直指本心,已將李沉舟的氣勢壓製了下去。”
劉沐白在暗中低語,閃過一絲讚歎。
莫擎蒼的話引動整個玉皇頂的氣場,如同泰山壓頂,擾亂李沉舟的精神世界。
武運隆目光冷冽,接口道:“不止如此,那祭壇所處之位,正是地脈交彙之處,莫真人借‘請嶽’儀軌,非是單純的儀式,更是將天地之勢統合於祭壇之上,加持己身,他此刻言語,已非一人之論,而是攜泰山之重,在拷問李沉舟的武道意誌,要讓他氣勢衰竭,心靈出現破綻。”
“隻待他意誌被奪,身心皆現疲態,便是我們雷霆一擊之時。”
封禪台上,莫擎蒼的話語壓迫向李沉舟,如同彙聚了泰山萬古重量。
他站在那裡,仿佛不再是一個老道,而是亙古山嶽的意誌化身,在宣判李沉舟的末路。
李沉舟麵色依舊平靜,目光掃過那座祭壇。
這根本不是什麼“請嶽大典”,這是一場為他精心準備的殺局。
莫擎蒼借這祭壇統合地脈磁場,將自身精神與泰山的“勢”與“神”短暫融合,以此獲得泰山之精神威壓,配合詞鋒,要從根本上擊垮他的信念。
……
莫擎蒼麵色古井無波,內心沉穩運轉。
他感知到李沉舟在其言語和天地之勢的雙重壓迫下,氣勢已然被壓製。
隻需再進一步,便可將其武道意誌打入低穀。
然而,就在他氣勢最盛,準備發出最後一擊,徹底碾碎李沉舟道心之時。
李沉舟猛然抬頭。
他眼中非但沒有被壓製後的晦暗,反而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
莫擎蒼心中驟然一緊。
如同龍吟虎嘯,李沉舟聲音傳來:
“莫真人!你口口聲聲趨吉避凶,遊離紅塵,那我問你!”
“我本意隻觀泰山氣象,悟我拳意,與爾等何乾?為何是你等設下此局,主動來犯?這,是否是你口中那不得不避的凶?而你等,又是否成了我道途上的魔?”
“如今爾等主動為魔障逼我至此,我揮此不祥之器,斬妖除魔,是否正是那不得已而用之的聖人?!”
字字如槍,直刺莫擎蒼破綻。
更是對他的“道理”的悍然反擊。
莫擎蒼心神劇震,下意識想要駁斥,卻感覺周身借來的泰山之勢,竟忽然一滯。
而李沉舟的話還未停下,他的氣勢如同積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我還要多謝你!莫真人!”
“與你此番道心交鋒,借你這泰山重壓,終於讓我於極致壓迫之下,窺見了那最後一點靈光,明悟了我拳意最終缺失為何。”
道不辯不明,境不壓不破。
李沉舟猛然踏前一步。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桀驁意誌自他體內勃發,原本壓迫他的地脈重壓與人文精神重壓,被他這一步踏碎。
周身氣流炸響。
他一步步走向莫擎蒼,走向祭壇。
每踏出一步,他身上那股欲要打破一切,戰天鬥地的“鬨天宮”拳意便凝練一分,暴漲一分。
竟反過來開始攪動玉皇頂的磅礴氣勢。
莫擎蒼麵色大變,他隻覺自己與地脈的聯係被一股霸道意誌強行切斷。
那彙聚於祭壇的天地之勢,竟不再溫順,反而劇烈震蕩,有反噬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