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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霜儘微微皺眉，睜開雙眼，看見宋歸程手上有血液不斷湧出，像是斷線的珍珠，順著手腕不斷漫進衣袖，將白色的襯衫邊緣染紅。
那鬼怪的手猶如鋒利的匕首，將要攔腰斬斷他，卻被宋歸程硬生生攔住。
宋歸程慣來溫和的表情像是淬了冰，散發出強大的威壓，連風也止息，那鬼怪似乎察覺到危險，喉嚨裡發出嘰裡咕嚕意味不明的咒怨聲響，手裡力氣加大，幾乎要砍下他的手掌。
宋歸程像完全感覺不到疼，反手握住猶如刀刃的手掌，一點點攥緊，鮮血越流越多，由玉珠變成雨滴。
“哢嚓哢嚓”，那鬼怪的手掌開始碎裂，裂縫沿著骨頭，將肉絞碎，很快化作齏粉，飄散在樹林裡。
“啊——”痛苦的嘶叫聲在樹林上空回蕩，衝擊著人的耳膜，像針一樣在人的腦袋裡跳動，密密匝匝地疼起來，連聲音也極具攻擊性。
宋歸程急促地喘了兩口氣，語含警告：“你，還想複仇的話，就離我們遠點，”他重重地吞咽一口，“你敢動他，就算出不去，我也會把你殺了。”
那鬼怪聽懂了，並且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好像有東西從殘破的喉嚨裡滾過：“誰說，是，我要殺你們？”
這個聲音複雜難辨，像無數怨靈糾纏混雜，是一道淒厲嘶啞的女聲。
宋歸程看向它，冷聲問：“那是誰？”
那鬼怪歪了歪腦袋，看向黯淡深沉的夜空，猩紅的眼睛露出惡劣的笑意，答非所問道：“你們，比我，還不該活。”
“你……”宋歸程驚起，正欲追問，那鬼怪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消失在原地，隻留下一陣血腥味。
周遭重回安靜，夜色中，樹林幽深而迷幻，頭頂的樹木扭曲而怪異，樹梢在風中搖曳，發出極輕的嘎吱嘎吱的聲音。
宋歸程還沒從鬼怪說的那句話中回過神來，就感覺手上一緊，裴霜儘用手帕把他的手緊緊裹住，背起他飛速往山下跑去。
“我們去哪兒？”宋歸程趴在裴霜儘背上，疲倦地問。
裴霜儘道：“醫院。”他的語氣裡有微薄的怒意，比平時更冷。
宋歸程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戳戳他的後背：“你生氣了？”
沒聽到回應，默認了。
他眼前有點發花，乾脆閉上眼睛，好聲好氣道：“我不是故意隱瞞你的，隻是……”
隻是我那時候陷入了記憶的譫妄中，被陰影籠罩無法脫身，沒能告訴你，我已經有能力保護你了。
宋歸程歎了口氣，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兩人的淵源，他們的命運交錯相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就連接起來了。
巫止記得，可巫止……可巫止……
他的手指緩緩收緊，血滴進泥土裡。宋歸程換了個方向趴著，重重樹影從眼前劃過，隻有黯淡和更黯淡。
“我不是生氣這個。”裴霜儘把他往上托了下，出聲解釋。
他的腳步慢了一瞬，抬頭望向黑雲密布的天空，將皎白的月光和璀璨的星光全都隱瞞，使人探不清究竟的夜空。
“剛才那一瞬間，我居然真的覺得，不要讓你活，要我們一起死。”
裴霜儘聲音低冷深沉，輕輕拂過宋歸程耳側。
他如此自私，且現在仍沒有為剛才的想法後悔。
一起死，總好過一生一死。
他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和懷裡的人在一起。
這也配稱作喜歡嗎？這也配叫做愛嗎？
宋歸程笑了下，眨眨酸澀的眼睛，吞下一口眼淚，抱得更緊一點，把頭埋進他的脖子裡：“我很高興，你這麼想。”
“所以下一次，也和我一起死好嗎？”
裴霜儘應了：“好。”
那就一起死。
夜風寂寂，吹不滅兩人心中的熾熱的烈光，它們是飛蛾，撲向對方的火，燃燒成灰燼還不後悔。
宋歸程高興起來了，他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問道：“萬一我騙你呢？”
裴霜儘也跟著他笑了下：“那就騙吧，不和我一起死也沒事。”
宋歸程撇嘴，咬了下他的耳朵：“哦。”
不一起死也沒事。
你活著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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