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歸程讓小花對著牆,自己從房間箱子裡翻出來一套衣服,肥大寬鬆的黑灰色條紋t恤衫,灰色抽繩闊腿褲,都是耐臟且舒適的款式。
他把衣領往後拉了拉,怕衣服垮下來。不知想到什麼,又拿了張乾淨的草稿紙。
“媽媽,我能回頭了嗎?”小花背對著宋歸程乖巧地並膝坐著,“我還沒把媽媽的臉看清。”
宋歸程輕緩地把她托起來:“可以了,小花,回頭吧。”
小花一回頭,一隻紙折的兔子就蹦到她跟前,圓嘴圓身,用黑筆點出眼珠,看起來憨態可掬。
“哇!”小花驚喜地撲過去,眼睛亮晶晶的,“媽媽,是兔子!”
小花又長大了一截,之前隻有宋歸程三分之二個手掌那麼大,現在躺下來能占滿整張手掌了。
她的頭發、五官、皮膚,越來越向活人靠攏,觸感真實細膩,隻是沒有呼吸,也沒有溫度。
重量也有所變化,之前輕飄飄的,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現在宋歸程托著她,能明顯感覺到掌心在下壓。
小花一邊摸著兔子腦袋一邊環顧四周,問:“媽媽,這裡是哪兒?”
宋歸程簡單給她解釋了一下從「幸福旅館」那個副本出來之後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他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都覺得怪誕離奇,然而有什麼比溯魂遊戲本身更荒誕的存在嗎?
小花聽完,歪了歪腦袋問:“我知道了,媽媽,你在找爸爸對嗎?”
宋歸程點了點她的小鼻子,道:“對呀,小花。”
“我們得在雪把路堵死之前趕緊把房間再查看一圈,不然可能回不去了。”宋歸程朝小花伸出手。
臥室裡的一切都恢複了原狀,染血的窗簾、潮濕的地板、翻飛的草稿紙,和他剛進來時彆無二致。隻是窄小的房間不再那麼擁擠,一個人站在中間,竟覺得有些空蕩。
宋歸程微微失神,窗外的寒風撩起他鬢邊的白發,從他清俊的側臉掠過,發絲落在小花麵前。
小花抓住他的長發,沉默了片刻,問:“媽媽,雪把你的頭發染白了嗎?”
她感到媽媽的頭發很涼,其實不止頭發,連媽媽的手都不似之前那麼溫暖了。媽媽蒼白得猶如屋外的雪花,似乎會隨著太陽出來融化。
小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瑟縮一下,順著宋歸程的手吭哧吭哧爬上他的肩頭,像以前那樣趴在他頸窩處,蹭蹭他的脖頸。隻有和媽媽在一起,她才感到安心。
宋歸程感受到小花的依賴,摸了摸他的腦袋:“不是雪染白的,是染發劑染的。”
這個笑話很冷,宋歸程扯著嘴角想要笑,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擠不出笑意。
他死裡逃生,頭發隨著身體的恢複重新生長,一直垂到腳踝處。與此同時,本源力量的流失也在他身上顯現出症狀。
宋歸程撚起一縷白發,不禁開始想當力量全部消失之後,他會變成什麼樣子,會嚇到小花嗎?
他側眸,看著小花興致勃勃地玩弄紙兔子,有些話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雖然離彆是終將到來的事情,但沒必要讓她現在就承受恐慌。還有一段時間,他們可以度過漫漫時光。
窗外的雪紛飛不停,不知是否昭示著什麼,宋歸程得抓緊時間。
“小花,”宋歸程指著封住窗戶的幾塊木板,說,“幫媽媽把那幾塊木板扒開,媽媽去外麵看看。”
“保證完成任務!”小花順著宋歸程的大腿滑下來,幾步跑到窗戶前,小小的手抓住木板,隨後用力往上一抬,“哢嚓”,木板應聲而裂,掉在地上碎成幾塊。
宋歸程看得目瞪口呆,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汗,心裡有種雇傭童工的罪惡感。
他叮囑小花注意安全之後便朝堂屋走去,堂屋雖然能透進外麵的光,卻比裡麵的屋子更顯陰冷。
宋歸程目標明確地朝堂屋角落裡供奉的神像走去,那些襲擊他們的觸手是從門外湧進來的,他們在屋子裡應該沒有觸犯任何規則,可是鬼怪卻可以沒有限製地入侵。
是誰為它們突破限製?
宋歸程蹲下身,目光向神龕裡探去,他愣了一下,因為他隻看到薄薄的兩半不知何物的東西。那東西裂了,宋歸程猜測那是他用匕首劈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