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洗完最後一隻碗,伸手拎起裝碗的鐵桶。
阿亞遞來包餐廳紙:“剩下的我來吧,這裡我比你熟。擦擦手,去歇著。”
梁薇沒有拒絕,抽出一張紙擦擦沾著水珠的手,順口問:“你對這裡很熟悉,是以前經常來這裡嗎?”
阿亞彎著腰收拾鍋碗,鋁鍋和大勺碰撞的聲音清脆。
他回道:“是啊,來過無數次。我不像你們是專業搞壁畫修複的,之前哪怕來再多回,也沒能進石窟。庫木吐喇石窟不對外開放嘛,非專業人員進石窟的機會少之又少。”
阿亞把洗完碗的臟水倒進牆角的大水桶。
工作站嚴重缺水,連洗過碗的臟水都要攢著衝廁所。
梁薇連忙說道:“石窟不對外開放是因為壁畫脆弱,進石窟的人多會改變窟內的溫度和二氧化碳含量,加速對壁畫的損壞,禁止是最直接的保護。”
“梁老師不用解釋,我都懂。”
梁薇想起什麼,聲音輕了些,“我上次在辦公室門口,聽見你和王主任說的話了。你父親……最後同意你來庫木吐喇了?”
話剛說完,她又連忙補充:“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剛好走到門外,聽見你們說話……”
“哦。”阿亞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手裡擦鍋的動作沒停,“他沒同意。如你所聽見的,我來過庫木吐喇工作站不下百次,錯過這一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下一次。所以,他不同意,我也會來的。”
“那你什麼時候回家?”梁薇追問。
他抬起頭,嘴角彎起個笑:“梁老師這麼問,是希望我走,還是不希望我走?”
阿亞提很愛笑,一笑就露出一顆調皮的虎牙,與他不笑時的冷酷形成反差。
“嗯?”
梁薇看著他一手拎碗筷、一手抬鋁鍋,連忙拿起牆邊的掃帚跟在他身後:“哪有什麼希望不希望,我就是提前問問。萬一你突然走了,我們還得安排人來接替你,免得耽誤工作。”
“哦,原來是這樣啊?”阿亞拖長了語調。
“那不然嘞?”梁薇反問。
“行吧。”阿亞故意裝出一副失落的樣子,“唉……我還以為梁老師會希望我留下來。”
梁薇看著他的模樣,認真想了想:“好吧,確實有點。”
“哦?真的?”
“嗯,你長得很下飯。”梁薇說得坦然。
阿亞頓在原地,手裡的鋁鍋差點滑下來:???
從小到大,他聽過長輩誇他俊,聽小姑娘說他帥,甚至有人說他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就梁薇一直說他下飯。
他的腿很長,幾步追上已經往前走的梁薇:“不是,梁老師,‘很下飯’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梁薇在院角放下掃帚,話鋒一轉,“還有,很抱歉。”
“你抱歉什麼了?”
“上次在辦公室門口,我真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和王主任說話。我想想,同你道個歉比較好。”
“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阿亞憋住笑,逗她,“就是出於人類天生的八卦本能,在門外多站了兩分鐘而已。”
“……”
梁薇被戳中心思,一時竟找不到話反駁。
“梁老師,你也太愛道歉了。”阿亞收起玩笑的語氣,溫和說道,“在新疆不用這麼生分,大家都是朋友。”
阿亞向導對朋友真好。
梁薇本想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想起那個特意為阿亞換裙子的漂亮姑娘。
話到嘴邊又轉了方向:“困了。晚安,阿亞向導。”
說完,轉身回自己的土坯房。
夜裡,阿亞從自己房間出來時,正好遇上路過的小周。
小周盯著他肩上的帆布包,好奇地問:“阿亞哥,你這包裡裝的啥?”
阿亞提拉開一個包的拉鏈,露出裡麵一遝遝裁好的無酸紙:“我在克孜爾的時候特意多買了兩盒,你明天送一盒去給你們梁薇姐。對了,這裡有葡萄糖粉,你帶點在包裡,萬一有人中暑能應急。”